第3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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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有爱她的人相继离她而去,她一个都留不住,如今唯一一个真心待她好的人,却是东宫的人。
  小殿下,赵佐凌。
  那个要了沈家十几条命的人的子孙。
  沈家人的命不是草芥,但他们的死,就像是茫茫世界里的一粒尘埃,没有人会在意,也不会对他们有半分影响和撼动。
  塌掉的只有她一个人的天。
  耳边的雨滴声,像是要把她往地底下带去。
  她哪里来的福相。
  泪眼痴痴地看着漆黑的夜,双脚已经滑到了深渊的边缘,喃声道:“父亲,菩萨没有保佑我。”
  她无人相伴。
  但即便是独身一人,也得把这一条暗无天日的凡尘路走完。
  —
  翌日依旧是阴雨天。
  沈明酥没有出去,把那身湿衣叠好放在了桌上,泡好茶,备好了茶杯,之后一直坐着屋里等。
  天色一黑,十全便来了。
  穿了一身月白的交襟长衫,发冠高束,跨过门槛迈步进来,脚步带着一股风,十足的翩翩少年。
  “十锦的衣裳昨日我让人洗了,天气不好,还没干,待干了我再给十锦送过来,我这里有几套偏小的衫子,还未曾穿过,十锦要是不嫌弃,先拿去穿着,待兄长过几日再替十锦做几身你喜欢的。”说完把手里的包袱放在了桌上。
  沈明酥没吭声。
  十全又从怀里掏出了一方绢帕,轻轻展开推到沈明酥跟前,笑道:“看我还给十锦带了什么?莲子糖,十锦喜欢吗。”
  沈明酥看着被绢帕包住的一堆糖,每一颗都裹着糖霜,晶莹剔透,不用尝也能想象得到一定很甜,甚至连那绢帕上绣着的都是金丝线。
  沈明酥唇角一扯,“贫与贱,差别果然大。”
  十全一愣,没听明白。
  正欲问,消失了几日的务观忽然走了进来,“两位在聊什么呢?”
  走近见到十全手里的糖,径直拿了一颗放进嘴里,点头赞赏,“嗯,甜。”
  十全笑笑,招呼了一声,“务观兄。”想再递给十锦,被务观拦住,一把夺了过去,“她不爱吃糖,给我吧。”
  十全还没反应过来,糖已经被务观装进了袖筒,挨着沈明酥,坐在了他对面。
  “十锦原来不喜欢吃糖,我记住了。”
  沈明酥没搭话,拿过他跟前的茶杯,提起茶壶,茶水潺潺地流入杯中,茶叶是她今日才新泡的,随着流水倾入不断地翻滚。
  务观静静地瞧着,看着她将茶杯缓缓地推到了十全跟前,“喝茶。”
  “嗯。”十全端起茶杯。
  她面色始终平静,连眼皮都没眨一下,眼见十全就要送到嘴边,务观倾身一把夺过,连杯子带茶一并扔到了门外。
  十全怔住,恼怒地起身,“务观兄,你......”
  “茶凉了,让十锦重新泡一壶。”
  十全觉得他不可理喻,那茶水分明是热的,不知他发什么疯。
  作者有话说:
  宝儿们来啦。(晚上零点上夹子,明天晚上十一点再更哈,继续红包~。)呜呜呜,十全好可怜,全员火葬场,一个都不会少。
  跃跃的接档文问宝儿们求个收藏哈《侯府夫妻重生后》
  沈妩十六岁那年,江家派媒人上门替江二公子江俞珩提亲,同是武将之后,也算门当户对,父母一口答应,她也满意。
  十七岁沈妩嫁入江家,新婚当夜刚被掀开盖头,边关便来了急报,江俞珩作为少将,奉命出征。
  一年后,传回了死讯。
  对于自己前世那位只曾见过一面,便被友人出卖致死的夫君,沈妩对他的评价是:空有一身拳脚,白长了一颗脑袋。
  重生归来,看在一日夫妻百日恩的份上,沈妩打算帮他一把,先替他将那位友人解决了。
  至于害死自己的姨母一家,她不急,她要慢慢折磨她们,让她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万般筹谋,等啊等啊,终于等到人来了京城,却收到了姨母一家跌入山崖尸骨无存的消息。
  死了?
  沈妩双目蹿火,浑身颤抖,“哪个混账东西动的手?!”
  —
  江俞珩十六岁时,便上了战场,手中长矛饮血无数,二十岁又娶了名动京城的沈大姑娘,人生美满,从未想过自己会英年早逝。
  枉死不甘,死后灵魂飘回到了府中,亲眼看到自己的结发妻子被人活活毒死。
  重生归来,他打算先履行自己身为丈夫的责任,替她解决了明氏一家。
  而陷害自己的挚友,他要慢慢来,让他身败名裂,永世受人唾弃,他一番运筹,还未行动,那位卖国求荣的友人竟然先死了。
  被人暗杀。
  江俞珩眼冒金星,咬牙切齿,“谁杀的?”
  —
  得知真相,两人沉默相对,各自暗骂完对方后,双双失去了斗志。
  沈妩:重生的意义何在?
  江俞珩:人生的意义到底何在?
  可既然都回来了,总不能再下去,江俞珩先建议,“要不先留个后?”
  沈妩同意。
  于是江俞珩后半生的日子便是,半夜被踢,“你小儿子哭了,哄一下。”
  “你看看你二儿子写的这字?子不教父之过......”
  “你三儿子走路怎么驼背?能好好管一下吗......”
  “再给你闺女请个先生吧......”
  江俞珩:曾经有一段清闲人生摆在我面前,我没......
  “江俞珩。”
  “......来了。”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章
  ◎凌墨尘掉马,十锦身世(重要剧情,不建议跳)◎
  不等十全再发作, 沈明酥开口道:“我一个靠唱戏的寻常百姓,收入绵薄,日子清苦, 今日只有这么一壶茶,公子让我倒了, 我又去哪里再找一壶茶来。”
  十全听她如此一说,忙道:“我明日带些好茶给十锦。”
  沈明酥一笑,“公子尊贵, 喝的茶自然是好茶, 不仅是茶,吃穿用度都是一等一的好,我这等无名小卒怕是无福消受。”
  十全终于听出了她语气里的不对, 愣了愣, 虽不太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英雄志高,担心他是把自己的诚心当成了施舍, 赶紧解释, “我不是十锦想的那个意思,我拿十锦当亲兄弟, 身为兄长应当......”
  “你我姓氏不同, 家族不同, 不过是各自披着一张假皮, 靠着虚情假意虚与委蛇,做做戏就罢了, 何来的兄弟之说?”沈明酥看着他渐渐苍白的脸色, 笑了笑, “十全公子莫非还当真了?”
  十全从未见过她如此神色, 那笑容藏着讽刺和凉薄,刺得他心口阵阵发疼,一时只顾呆呆地瞧着,忘记了该如何反应。
  务观也安静地看着沈明酥,一声不吭。
  沈明酥把桌上的包袱和昨儿他留在这儿的衣裳,一并推给了他,“十全公子拿回去吧,我十锦还没到需要向人讨衣穿的地步。”
  十全瞧着那包袱,只觉心疼得厉害,脸庞一热竟是流了泪,哀伤地看着沈明酥,“你明知我心意,为何还要如此伤人。”
  沈明酥冷笑,“十全公子的心意如何我怎得知,且十全这名字想必也是假的,你我连真名都不敢相交,谈何心意?”
  十全嘴角翕动,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十锦行走在泥潭,一身污泥,但双手干净,公子的这些东西我怎知道是不是踏着尸身踩着白骨,还是饮着人血?”沈明酥脸上的笑容慢慢地淡去,盯着他那双矜贵的眼睛,以前觉得亲近,如今只会让她生恨。
  “在你们这些高贵的人眼里,人命是什么,是一文不值随手可捏死的蝼蚁,还是手持利刃,禽兽食禄,残暴生灵的暴徒?”沈明酥眼中红意泛出,“我与公子路不同无法为友,我是地上的淤泥,日日活在黑暗中,夜半被孤寂和亲人离去的悲痛惊醒而也不能眠,而公子是站在云端的高贵之人,你的亲人健在,你可以高枕无忧,肆意挥霍。”
  她讨厌他那张茫然的脸,瞥开头不去看他。
  他无辜,可她呢。
  她何尝不无辜,她的父母没了,沈家的十几条人命没了,每个药童的家庭都跟着支离破碎,他们就不无辜吗?
  十全一动不动,泪眼看着她,很多话想说,想告诉他自己的身份,想辩解自己并非他口中那样的剥削暴戾之徒,他虽身居高位,却未曾伤害过任何人,可这样一句话他以什么立场来说?十全的所有一切他可以告诉他,但赵佐凌不能,斟酌良久,终究只吐出了两个字,“抱歉。”
  她不需要道歉,她要的是血债血偿。
  “衣裳,食盒都拿走,这里就不要来了,我不想再看到你。”
  —
  十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来的,双脚麻木一步一步地往前挪动,任由雨点从头浇淋而下,一身很快被淋透,雨水顺着他脸庞往下滴,挂在鼻尖下颚,他似是没有了知觉,一副失魂落魄。
  阿月撑着伞,远远见其怀里抱着包袱和食盒,也没打伞,脸色一变,迎上前伞撑在他头上,“殿下,这是怎么了。”
  十全没说话,喉咙似是被什么东西塞住,开不了口,木讷地爬上了马车。
  何为禽兽食禄,残暴生灵。
  马车内有一盏羊角灯,照得他脸色雪白,目光轻飘飘地扫过跟前的包袱和食盒,食盒上挂了一层水珠,水珠缓缓地往下滚动,穿过了盒身上隐约刻着的两个字迹。
  ‘东宫’
  十全目光陡然一顿,眼里的迷茫渐渐地清晰了起来,湿透的背心这会才觉得发凉。
  原来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可为何她要那般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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