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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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战事已休,如范相之言,不需滞留这般多兵马,再加将士征战日久,思乡念家,该当召回。不过,也需等到开春,陆续撤军。
  至于其余西南诸军,当就地部署,既备防蜀军,也继续整练兵马,补充粮草军械,以期将来南下蜀中。
  另外,此次秦国及汉中大战,前后俘获这蜀军俘虏,足足超过三万人,都是老兵精壮。这些人,如今暂时分别拘押在凤翔、凤州及汉中,如何处置,还需商议……”
  郭荣也是道出一番措施,对其意见,刘承祐很满意。略作思忖,道:“诸卿进言,朕都听进去了,甚好,可如言办理!”
  “倒是凤、成、阶、兴州之民,朕知道,这段时间,确实是苦了他们!”刘承祐又幽幽一叹,一副怜悯的模样,道:“传诏,新下州县,酌情蠲免两税一年。此次攻袭汉中,所征发之青壮,死伤者,也当如关中丁夫抚恤。关于这一点,涉及民心,朝廷抚政安稳,让宋延渥给朕牢牢把控,谁敢克扣,严惩厉办!”
  “是!”
  “另外!”刘承祐看向魏仁溥,恢复了笑容:“魏卿,此番立功将士的功勋,兵部这边可着手核定落实了。开春之后,汉中兵马之被服、粮食、军械,也当提前准备好!”
  “遵命!”魏仁溥起身一礼,恭顺地应道。如今的魏仁溥,在皇帝面前,话少了许多,只是办事更加干练妥当。
  “汉中之将校调动、兵马布防,也需把控,派专使前往!”看向郭荣,刘承祐又道:“至于蜀军的俘虏问题,可效淮南事,拣其精炼,愿意投顺大汉者,编入怀德军。孟昶不能善用之抵抗大汉,朕日后却要用之灭蜀。至于不愿臣服者,也别放了,留着修路挖渠,开荒种粮,都行!”
  “陛下!”散议之后,赵普主动伴驾。
  “汉中之事,你有什么想法?”似乎看出了赵普的心思,刘承祐直接问道。
  赵普带着恭敬,应道:“汉中虽下,我朝已有罢兵之议,但蜀廷那边如何,实还未知!”
  “你什么意思!”刘承祐淡淡道:“难道,到如今这个地步,孟昶还敢继续与朕相持,继续战争吗?”
  赵普露出一丝笑容:“臣的想法是,可遣使成都,与之交通联络,商讨罢兵议和之事。臣想,若朝廷释放善意,蜀国会惊喜万分的!”
  第283章 降将
  “议和,确实是个好建议!”注意到赵普眼神中流露出的自信且狡猾,刘承祐也笑了笑:“不过,自古常有败者乞和,如今我朝横扫秦凤,全取汉中,兵锋直指两川,若主动言和,只怕给蜀国一些不切实际的希望!”
  “两国之间,胜败强弱之势已至此,已无翻转之可能,何况,遣使而往,亦可打消其妄念!”赵普淡定地说道。
  “如此倒也需一胆识出众,辩才伶俐,能随机应对,发扬我大汉威势的人才了!”刘承祐说话时,一双精明眼睛,注视着赵普。
  “臣请命往蜀,必不负使命!”赵普见状,抬袖长揖道:“臣也打算,亲自去看看,蜀国军政、民情,前番乱蜀之策乃臣所进,也想看看效果……”
  见其表态,刘承祐显然很满意,抬指道:“你有心了,便力替朕与朝廷往成都走一趟吧。朕本有罢兵之议,不急于灭蜀,在此基础上,你可放心地去谈,朕委你全权,称臣纳贡,朕不强求,但若能谈得些钱粮,也可稍补我伐蜀之消耗。
  至于探其虚实,秘密之任,朕将授意在蜀之武德司、军情司下属,全力配合与你!”
  “遵命!”闻言,赵普顿显兴奋,一双发亮的眼睛尽露峥嵘,已然琢磨起如何使蜀建功了。
  再度起身,站到殿中的大汉舆图下,此图新制,秦凤四州已然清晰在上。然而,如今又显过时了,不过这一回,刘承祐倒也不急于换图了。
  两川,荆湖,刘承祐的目光在两地之间变换着,目光所在,基本就是未来的战略之所向。而刘承祐对着荆南,对标记着高氏的那片狭小却重要的区域,已然注目多时了。
  思绪飘回,刘承祐突然扭头,看着张德钧,吩咐道:“去,派人召那何重建进宫!”
  “是!”
  ……
  何重建,原石晋雄武节度使,天福十二年(947年)以秦凤降蜀,乾祐五年(952年)兵败又归汉。两年前连同一些俘虏被护送入东京,刘承祐见了一面,就把他打发在开封城内居住了。
  不过,毕竟也是高级将领,并未加折辱,当然也未过于礼遇。这两年多下来,何重建便一直低调地待在开封,变卖了一些随身的玉器、宝石,在外城购得了一小座宅院。
  对于一个降将而言,何重建的日子过得并不安逸,开封居大不易,还需时时接受检查,又没有收入进项,有出无进之下,也慢慢地拮据了下来。
  其中有一段时间,还受市井无赖的敲诈。到如今,身上华丽锦服已换成了寻常麻衣,再无饰品傍身,若非几名编入怀德军的旧部不时偶尔接济一下,早就撑不住了。
  然而,随着怀德军被抽调编入西南军作战后,何重建在开封生存则更难了。如今,他只剩下一名初来时娶的一名中年寡妇相伴,潦倒到如今的地步,还能有一人不离不弃,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眼见家里越来越拮据,连冬衣取暖之物料都难以满足,反而要靠着一个女人辛勤供养,对与何重建而言,是很伤自尊的。
  傍晚时分,冬风愈显凄冷,寒酸的小门被缓缓推开,一名妇人走了进来,怀里揣着什么东西,捂得很严实。
  “夫君!”妇人轻轻地唤了声。
  闻声,何重建开门,将她迎入其间。屋内,同样一片阴冷,只是少了些风罢了。妇人从怀里掏出油纸包裹,对何重建道:“稍等一会儿,我买了几张饼,再去熬点粥……”
  何重建纳得这名妇人,长相很普通,与他以前的妻妾相比,那就更一般了,但是其勤劳、朴实、坚强,很动人心。也是个不幸的女人,丈夫死于兵灾,两个儿子,一个死在淮南战场,一个病死。与何重建,就像两个孤苦失落的人,有缘地凑到一块儿。
  身上散发着点臭味,屎臭味,开封新建之后,对城市卫生的要求,有了更高的要求。而这妇人,便操持贱业,每日早晚往城外拉粪……
  看着发丝散乱,声音粗厚,满脸疲惫的妇人,何重建长叹以后,情绪低沉道:“人人皆弃我而去,你又何必继续留在我身边?”
  初来东京之时,何重建身边还是跟随着一些亲随的,然时间一久,忠诚终究难敌肚饿,陆陆续续地,离开谋生去了。有念情分的,偶尔能接济一下,无情无义者,则再无联系,当然,还有比何重建还凄惨的。
  事实上,若非眼前这名妇人内外操持,凭投降后何重建那点家底,岂能撑到如今。
  此时听其言,妇人反问:“夫君,又要赶我走?”
  迎着那双浮现着辛酸苦楚的眼睛,又注意到其手上难以遮掩的冻伤皲裂,何重建也不由露出一丝感伤,长叹道:“将这宅院卖了吧!”
  闻言,妇人很严肃:“那我们再无遮风挡雨之处了!”
  显然是拒绝了,脸上闪过一抹迟疑,何重建终于又说:“罢了,晚点,我和你一起去吧!”
  终于,妇人脸上露出了一抹释然的表情,冲他露出点笑容:“好!”
  “谁能想到我何重建,也曾辉煌一时,镇守一方,到老却沦落到以此谋生的地步……”何重建低声道。
  等官府来人相召的时候,老夫妻俩相互依偎取暖,吃着晚食。得知是皇帝有召,何重建是喜不自禁,顾不得许多,赶忙整理邋遢的形容,换上一身勉强干整的衣服,交待了一句,便随着差官去府衙,会同内侍入宫谒见。
  突然的召见,让何重建有所意识,虽然不知汉帝目的如何,但他已经下定了决心,如有机会,他必定要抓住。
  再度觐拜汉帝,何重建是满脸的恭顺,五体投地而拜。
  看着一身麻衣旧服,神宇间掩不住潦倒的何重建,刘承祐没赐茶,反给酒,大概知道了其近况,受冻已久。
  何重建显然是许久没饮酒了,拜谢之后,自斟自饮,连饮数杯,老脸迅速地红润了些。注意到皇帝的目光之时,方才意识过来,卑声道:“在下失态了,请皇帝陛下恕罪!”
  “无妨!”刘承祐淡淡一笑,摆手问道:“何公在东京待了这两年多,有何感想?”
  “东京富足,然小民难居!”何重建老眼中,尽是复杂之色:“对于当初之抉择,益加悔恨!”
  “莫非朕未加恩待,何公后悔降服大汉了?”刘承祐玩味道。
  闻言,何重建脸上顿露紧张,连连摇头:“在下后悔的是,当年契丹入寇中原之时,选择降蜀,而未坐待时间,等待大汉。更后悔,为蜀国作伥,与大汉为敌!”
  何重建的悔恨表情,不似作假,情绪也真实,刘承祐不由笑了,看着他:“如今同样是我大汉臣民,也不算晚!”
  “是!”何重建一副卑敬的样子。
  “何公应该很好奇,朕突然召见你的原因吧!”
  “请陛下示下。”
  “不妨猜猜看。”
  略作沉吟,何重建试探着问:“听闻大汉伐蜀,前方又取得了大胜,是否与此有关?”
  “看来何公身居陋室,也不是不闻世事嘛!”有点满意地点了点头,刘承祐直接承认,说:“不错!如今大汉,已尽取兴元府!”
  “你的家眷子嗣,都在南郑城,孟昶倒未因你投降之故而株连他们,你的儿子破城之后还主动帮助大军稳定治安……”刘承祐悠悠道。
  闻言,何重建顿时露出了一抹激动之色。
  迎着他有些激动的目光,刘承祐很干脆地说:“此番大战,前后俘虏蜀卒颇多,朕有意拣其精壮而用之。何公在蜀军多年,熟悉其兵情,可有意,替大汉效命,编练兵马,日攻伐两川?”
  “誓死以报!”没有丝毫犹豫,何重建起身拜倒。
  此时何重建,就如跌落深渊一般绝望,极度渴望改变现状,刘承祐与他以希望,根本就不需做选择。
  第284章 让皇帝放心的少数人
  正值三九,万物萧疏,天地肃冷,寒潮阵阵,席卷北方,纵使东京城内士民有再高的热情,也被这刺骨森寒给侵袭、扑灭。
  相较于内外城,尚且有些民间烟火气息,汉宫皇城中,或许是皇权威慑,或是规矩森严,或是地广人稀,更显孤冷,几乎凉透人心。因为天气之故,使得宫中的大内侍卫、御前班直,换岗轮值的频率都高了些。
  殿外,是寒风凛冽,侍卫挎刀而立,忍着刺骨之寒,面目冻得通红的卫士。殿中,则温暖如春,暖帐香榻,娇娘在怀,醉得刘承祐流连忘返。
  “官家,你该起了!”惠妃小符娘子与刘承祐肌肤相贴,轻轻地推攘着他,但娇容之上,明显一副舍不得的样子。
  而刘承祐的反应,也让她很欢喜,只见闭着眼睛,一副不想动弹的样子,手轻轻地抚在她多了些肉感的腰身上,搔得她心里痒痒的,不由贴得更紧了。
  “什么时辰了?”刘承祐有些慵懒的问道,人似乎还困顿着。
  “约入卯时了。”小符答道。
  “卯时?天都还没亮,再待会儿……”刘承祐终于睁开了眼睛,虽在室内,却也明显感觉得到殿外的昏暗。
  听他这么说,小符的玉唇点在刘承祐脖间,以一种勾人的声音,柔柔道:“你让我提醒你的,若是晚了,怠慢了政事,你可不要怪我!”
  “汉中战事既了,四境且安,左右无甚大事,一般俗务都有宰臣、部司处置,我还不能躲过懒嘛……”刘承祐随意地答道。
  若是大符皇后,估计会是一番谏言,小符惠妃则没有那么多考虑。近来,皇帝有专宠姐姐的迹象,连贵妃与贤妃都还陪着练了会儿剑,难得到她这儿,自然想要他多待些时间。
  刘承祐微微侧过身体,将之搂入怀,温热细腻的触感,有些销魂。小符娘子面色绯红,不知闷的,还是没被滋润够。
  看着她那娇艳欲滴的模样,伸手撩起她精致的下巴,笑问道:“再者,你舍得我这么早离开吗?”
  刘承祐审视的眼神中,似乎带着些热量,小符感受到了一种名为欲望的东西,俏脸上的红润愈浓了,喜嗔着埋入他怀里。
  刘承祐终究是懒床了,与小符娘子激烈晨战一场,又洗了个鸳鸯浴,待到日上三竿了,方才收拾收拾,晃晃悠悠地回到崇政殿。
  事实上,这段时间,全国上下都在过冬,汉中战事了结,有政事堂那干名臣处置国事,刘承祐若是真想偷个懒,也是不会出什么大问题的。
  然而,刘承祐这恋权的性子,有些难改,即便相信宰臣能将国政料理妥当,他仍旧享受着查阅大汉上下内外所生事务,哪怕只当看故事。作为皇帝,从奏章上看天下,已经局限甚大了,若是连奏章都少看抑或不看,早晚会与国家与权力脱离。
  不过,刘承祐也确是闲上不少。
  殿内,李崇矩几乎站在相同的位置,以同样的姿势,恭候在御前。
  御案后,刘承祐翻看着关于王晏到任洛阳后的表现,因为他要察看,李崇矩花了点时间,紧急从洛阳那边调来归档。
  刘承祐看得,倒是津津有味的,王晏履任洛阳,还不满两个月,倒也做了不少事。
  洛阳府衙,被其修缮一新;府衙积压案件数十,以最快的速度清理,并且全依律法,只是用法稍苛;花了半个月的时间,将洛阳辖下诸县亲自走过一遍。
  得知追随他的故旧,有招摇过市,欺压良善者,召集彼等,出言告诫,约束行为。其后,犹有不听的人,王晏即命人执之,当着众人面,打断其双腿……
  又暗中搜集证据,打击违法触律之商人,作奸犯科之权贵。比如侯章与薛怀让,名字就在上边,薛怀让因为涉及害人性命,被下狱判了死刑。侯章情节稍微轻些,但也被重罚,籍没家产,发配西北。另外,郭荣的生父柴守礼,因为横行街市,纵奴伤人,也被王晏抓起来打了几板子。
  其中,柴守礼之事,影响最大,因为这个是当朝枢相的生父……看起来,王晏似乎比当初的景范,要狠得多。
  而传国玉玺,就是在处置一犯法商贾的过程中,被发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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