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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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大人只要管好自己的嘴就行。”身后人的语气优哉游哉,“若是杜大人连这两件小事?也办不好,你们杜家,也没必要继续掌管燕城了。”
  杜詹面色惨白?如纸,这人既然能够在他守备森严的州牧府来去自由,焉知他是否会履行承诺。
  两刻钟前镇北侯刚走,他来这里虽然并未明说,但都是官场上的人,杜詹怎么会听不出?来镇北侯的话外?之意。
  左右他们两人的目的相同,答应一个是答应,为?了保命和他这么些年?以来积攒下来的名声,杜詹铁青着脸答应了。
  “如此甚好。”身后的人似乎轻笑了一声,手臂轻动,好像是要收回?匕首,杜詹趁机转头,正要看看到底是谁敢威胁他时,太阳穴忽地一痛!
  身后的男子反手握着刀柄,收着力道?砸在他的脑门上,杜詹头晕眼花的,听到他说:“杜大人怎的这般不老实,这一双眼睛也不想要了么。”
  “阁下见谅,本官年?纪大了,在这昏暗的屋子里什么也看不见。”
  脖颈上贴着的匕首撤去,杜詹转过身,正厅里除了他空无一人,黑鸦嘶哑的鸣叫在耳际响彻。
  若不是脖子上的伤口泛疼,杜詹都怀疑方才是自己的一番幻想了。
  第34章 思量
  第二日, 侯府派人将杜云英的尸体送去了州牧府。
  姜善宁为此事提心吊胆了好几日,生?怕杜詹哪天就突然杀了过来,萧逐现在毫无权力, 杜詹拿捏他?轻而易举。
  可?一连过了好几日, 侯府里都静悄悄的, 姜从?那日半夜从?燕城回来,才知道杜云英在鄞城身死一事。
  一想到他差点轻薄了自己闺女?,姜从?捏紧拳头,觉得?他?死有余辜。
  不过此事再细想?一番,姜从?便知道不对劲,更?别说杜云英的身上还有那么多道刀伤。
  从?燕城回来后,他?特意去查看了杜云英的尸体。
  掀开白布, 露出在河中泡了一天一夜的尸体,每处刀伤都不致命, 此刻伤口处的腐肉泛白,散发着阵阵恶臭。
  姜从?立在尸体旁,站了许久, 长叹一声,才让人简单收拾一下尸体。
  让宁宁和七皇子继续接触下去,到底是不是正?确的呢。
  ……
  没过两日, 萧逐向姜善宁提出要离开侯府,他?已经向镇北侯夫妇告辞过了,最后来找姜善宁。
  那日傍晚的霞光很是灿烂,大片大片的火烧云在天边燃烧着,红彤彤一片云中夹杂着细细的落雪, 别有一番风景。
  姜善宁洁白的双颊上似乎都染上了红意,她愣了下:“殿下, 是侯府住得?不舒服吗?还是下人怠慢,怎么忽然要回去了?”
  她是要拉拢萧逐的,他?住在侯府不就能近水楼台嘛,这一下离得?远了,姜善宁忽然不适应。
  萧逐道:“都没有,我?在侯府住得?很好。阿宁,我?借住侯府本就是为?了过年,如今年也?过完了,我?也?不好再呆在侯府了。”
  好到他?根本不想?再回到那个没有她在的院子里。
  姜善宁想?了想?,姜云铮背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顾郎中和顾灵萱昨日就回去了,高大哥一直在军中,偶尔会回来,但通常住不了一日就又走了。
  如今府里只剩下她跟姜云铮,萧逐三人,现在萧逐也?要走了,姜善宁有些不舍。
  “阿宁,长街北口离侯府并不远,你若是无聊了,尽可?以来找我?。”萧逐看出她的神色,轻声说,“也?快开春了,诗经的背诵一日都不能少,若是你没来找我?,我?就白日来侯府检查你的功课。”
  姜善宁一点也?不觉得?她有任何不舍了。
  “知道了殿下。”姜善宁催促:“那你快走吧,这天色就快黑了,明日我?带着课业去找你。”
  萧逐唇角含笑:“明日辰时?,阿宁,我?等你来。”
  姜善宁兴致不高的答应了,朝他?挥了挥手。
  萧逐从?侯府走回长街北口他?的住处,一推开门,院落中的积雪被扫到墙根处,庭院里为?数不多的几个木椅在廊下整齐的摆放着。
  屋里的少年听到动静,探头从?窗边来看,一见到他?,惊喜的大喊:“郎君!你终于回来了!”
  萧逐面容冷峻,穿着一身玄色的锦袍,腰间勒着一条腰带,衬得?他?身高腿长。
  那锦袍看起来崭新无比,是姜善宁在街上的成衣店买回来送给他?的,美?名其曰是那根梅花木簪的回礼。
  萧逐拗不过她,仔细收下了。方才与她告辞,他?在客院中想?了几番,将新衣穿上给她看看。
  他?脚步顿了顿,没想?到长锦一个小少年竟然将这里收拾得?井井有条。
  长锦从?屋里走出来,颈上挂着襻膊,两臂的袖子挽上去,露出结实的小臂。他?大步流星,脸上笑得?灿烂:“郎君,我?正?巧做了晚饭,我?们一起吃吧!”
  萧逐怔了怔,跟在他?身后走进去,屋里摆着一张简陋的木桌,桌子上是一大碗冒着热气的红薯粥,还有几个馒头和几碟炒菜。
  长锦年纪不大,干活又利落,正?是饭量大的时?候,也?难怪给自己做了好些饭食。
  萧逐目光微转,发现还有一些并不新鲜的生?菜摆在轩窗下,他?问道:“这些菜你是从?何处找来的?”
  长锦摆好木凳,回答说:“郎君上回说街头有个卖馄饨的老婆婆,我?第二日特意起早去给她帮忙,这几日每日都是如此,岑婆婆就将家里吃不完的一些蔬菜给我?了。”
  他?指着窗下堆放的蔬菜,挠了挠后脑:“虽然不太?新鲜,但能吃上饭已经很好了。”
  萧逐颔首,他?跟长锦只有几面之缘,并不相熟。原以为?他?是舅舅派过来传递消息的人,但现在这么看,长锦又像是舅舅派来照顾他?的。
  萧逐摇了摇头,淡淡道:“我?在侯府用过饭了,你吃吧。”他?拿了本书走到木床边坐下。
  “那好吧郎君。”长锦没强求,拿起一只馒头,就着炒菜大口吃起来。
  “前几日我?让你趁着上元日拿出去卖的竹篮怎么样?了?”萧逐忽然想?起来这事,前几日在侯府里做花灯,他?看到剩下的竹篾,空闲时?候用它们做了竹篮拿给长锦,嘱咐他?在摆在街上卖掉。
  长锦从?怀里掏出来一只钱袋晃了晃,银钱叮当响,他?笑着道:“郎君,上元节人可?真多,你编的竹篮又结实又能装,卖了好多,钱都在这里。”
  “那便好。”
  自从?来了鄞城,姜善宁帮过他?许多,学?堂的束脩也?是她给他?垫的,他?得?想?办法挣些钱,手头没有银钱做什么都不方便。
  长锦自从?来到鄞城就孤零零的呆在这里,好不容易盼到萧逐回来了,他?赶紧问萧逐最近的情况,“郎君,你这几日在侯府有什么进展吗?”
  “怎么了?”萧逐挑眉。
  “我?走之前大人再三叮嘱我?要帮助郎君,郎君若是遇到什么困难,尽管跟我?说,我?一定尽我?所能。”长锦低下了头,“其实还有一点,大人如今在浔州的镖局里过得?很艰苦,我?不知道郎君到底有什么计划,只希望大人能够过得?轻松一些。”
  “舅舅他?,在镖局中过得?不好?”萧逐合上手里的书,眉头微蹙。
  长锦嗯嗯了两声:“浔州曾经的世家大族是叶家,叶家遭受陛下打压后不复往日辉煌,大人也?隐姓埋名在镖局里讨生?计。而浔州遭受了战乱,民生?凋敝,这几年来各商户的生?意都不好做,有时?候一天连饭都吃不饱。”
  他?越说声音有些低落,目光放在手里的馒头上,抽泣了几声。“郎君,我?说这些没有催促你的意思,郎君对于自己的计划心里有数就好。”
  萧逐静默了片刻,若说计划,其实他?自己都没有非常明确的计划,他?只知道十几年来他?一直过着卑贱的日子,他?是一定要回去永京,一定要向那对帝后报仇的。
  如此想?着,萧逐扫了一眼长锦,十四五岁的少年皮肤黑黑的,小臂遒劲有力,一看便是那种从?小干活的孩子。
  他?端起红薯粥大口喝着,喝完将碗边舔干净,一点也?不浪费。
  萧逐移开目光,重新翻开书册,垂眸盯着书页上的每一个字。
  他?本就孤身一人,好不容易习惯了身边有姜善宁,但是对于叶觉平和长锦,他?们将报仇的心愿系在他?身上,他?却丝毫没有和他?们身在同?在一条船上的危机感。
  他?和叶觉平虽有血缘,但是从?未见过,而他?向来亲缘淡漠,也?从?不在意。
  萧逐眼底幽深如寒潭,盯着手里的书册,耳边是长锦断断续续的说话声,直到声音越来越小,他?抬头看去,发现长锦趴在桌边睡着了。
  他?看了一会儿,起身走过去将他?提起来,不轻不重的放到木床上,随后拿着书册去了隔壁的院子。
  *
  冬去春来,嫩柳发芽,鄞城地处北地,春日来的格外晚。
  积雪还没有消融,学?堂便要开课了。
  姜善宁苦不堪言,开课的前一天她还在萧逐那里背诗经。
  她趴在书案边,手里捏着诗经的书角,闭着眼睛,嘴里念念有词:“……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等她背完这一篇《无衣》,萧逐弯了弯唇角,不吝夸赞:“今日的三篇背的很快,都是对的。”
  姜善宁直起身子一展愁容,揉了揉脸颊,“我?昨晚背了一整晚呢,今天肯定背得?熟。”
  她的手边摆着几张宣纸,上面写着夫子布置的另一个课业,是根据诗经中的某一诗篇写一篇自己的理?解。
  她前几日写的时?候,萧逐跟她一起写,姜善宁以为?萧逐只是背过诗经就可?以了,没想?到他?将这个课业也?写了。
  姜善宁拿过来看了看,虽然萧逐没有受过正?统的教学?,写的并不完全,但纸上写的都是他?自己的理?解,最起码态度端正?,有自己的思考,正?是赵夫子最喜欢的一类学?生?。她想?着。
  姜善宁耸了耸肩,转身将身后放着的东西提来,拍了拍黄花梨木书箱,推给萧逐:“殿下,这是去岁我?大哥送我?的一个书箱,但我?已经有一个了,这个就给殿下用吧。”
  萧逐抬手摸了摸黄花梨木的质感,抿了抿唇,从?抽屉里取出钱袋,正?想?取些钱出来,姜善宁注意到他?的举动:“殿下,你这是做什么?”
  “阿宁。”萧逐嗓音听起来有些艰涩,“我?收了你那么多东西,怎么再好意思横刀夺爱,这个书箱算是我?买你的。”
  姜善宁一听不高兴了:“殿下,若不是你整日督促我?背诗经,明日开课前我?肯定背不完的,这个书箱就算是我?给你的谢礼。再说,谈钱多伤感情的,我?也?不缺这点钱,殿下你收回去吧。”
  她按住他?的手,萧逐哭笑不得?,顺着她的力道把钱袋放回抽屉里,满腔的热意说出来只有一句“谢谢阿宁”。
  姜善宁笑得?狡黠:“那今后,夫子布置的课业,下了学?我?们一道完成吧。”
  萧逐有求必应:“自然。”
  第35章 学堂
  绿柳抽条, 积雪未消。
  一大早姜善宁就被菘蓝被窝中捞起来,眼?睛都没有睁开,迷迷糊糊的抱着被子不松手。
  “姑娘, 再不起就要来不及了, 已经卯时一刻了。”菘蓝站在床边, 弯腰喊道?。
  姜善宁捂着耳朵翻了个身?,还是不动?弹。
  菘蓝无言片刻,见状,心生一计:“姑娘,七殿下在侯府外等您呢,您快些起来梳妆。”
  果然,就见姜善宁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 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闭着眼?睛说:“菘蓝, 快帮我梳妆,外面这么冷的,别让殿下等久了。”
  菘蓝手脚利索, 今日要去学堂,于是把姜善宁的头发都挽起来了,她问道?:“姑娘, 今日要戴哪支簪子呀?”
  姜善宁掀起眼?皮扫了一眼?,随手指了一根簪子,菘蓝抬手正?要取时,姜善宁忽然叫住她。
  “怎么了姑娘?这支梅花玉簪很是搭配您今日穿的衣裳呢。”
  “等下啦。”姜善宁拉开妆奁,取出了一支木簪, 菘蓝定?睛瞧了眼?,疑惑问道?:“诶姑娘, 您什么时候买的这支簪子呀?看起来还蛮精致的呀。”
  姜善宁笑了笑,捧着手心的簪子看了又?看,塞到她手里?:“那今日就戴这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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