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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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
  李正眉头一皱。
  “你问我?”
  “对。”张建这下总算拧过脸来看着李正:“告诉我答案。与目标距离300米,武器88式狙击步枪,射向60度,常温,无风,目标移动速度每秒3米每秒,修正量是多少密位?”
  李正一头雾水。
  这是在问啥?
  听起来像是狙击手的射击修正公式计算。
  但自己不知道啊!
  穿上这身迷彩服到现在不超过24小时,李正觉得这就是一个大学生在考小学生微积分题目。
  张建又道:“我听晓倩说,你最崇拜狙击手是吧?说是想去部队当狙击手。”
  李正恍然大悟,邵晓倩是问过自己想去部队里当什么兵,当时自己其实也没想好,不过平时看电影感觉狙击手最拉风,所以随口就想当个顶尖的狙击手。
  张建兴许是和邵晓倩聊天的时候聊到自己,顺道问出来的。
  可是,这家伙打探自己的情况干嘛?
  他想做什么?
  无数的问号从脑海里崩了出来。
  “修正量的提前量是3.4个密位。”张建抖了抖腰,重新扣好裤子,瞥了一眼张建说:“这是我13岁就学会的技能。”
  说完,伸出一根食指,举在面前,做了个扣扳机的动作。
  “李正,你当兵是将来回去为了考研加分对吧?”
  他一边说,一边轻蔑地嘲笑道:“你配不上晓倩,不信你去了部队里就知道,什么样的人才是真正的军人。”
  说完,还没等李正反应过来,张建已经转身离开。
  “噫!”
  李正终于缓过神来,他想去找张建理论,问问他莫名其妙问了一堆话,最后还说自己配不上晓倩是什么意思?
  他几个意思?
  昂?
  他凭什么这么说?!
  他冲出门口,却没看到张建,却遇到了在洗手的魏胖子。
  魏胖子昨天晚上被人议论自己村里丑闻之后萎靡了一阵子,不过他倒是心宽体胖型,很快又恢复了常态,嘻嘻哈哈又和别人吹了半宿。
  见是李正径直朝外走,一脸嫌弃地喊住他:“你上厕所不洗手?”
  李正左右看看,不见张建,也不像落个上厕所不洗手的臭名,于是只能回到洗手盆旁吸收。
  “还要走百多公里,也不知道是去哪。”魏胖子把爪子伸到水龙头下反复冲洗,在哗哗的水声里一边自言自语又好像说给旁边的李正听。
  “我本以为是在江城,江城好歹是个大城市不是?没想到就这样?”
  他心里不爽,嘴巴上自然各种鄙夷和不屑。
  李正说:“当兵本来就是准备来吃苦的,你还打算来享受的啊?”
  魏胖子甩了甩手上的水说:“话不能这么说,吃苦是要吃苦,可在大城市里当兵好歹节假日什么的也能出来放松放松,总不至于在山旮旯里人影都见不到一个。我听以前当过兵的同村叔伯说,在山里当兵几年,人都变态了,看到母猪都觉得比貂蝉漂亮。哎呀,这猛虎团啊,听名字是威猛了,不过这猛虎也是在山里头的,难不成这咱们这是要去大山里了?”
  李正心想这土豪村出来的果然不一样,穿是穿上军装了,这心态还是土豪的心态。
  正想劝劝,没想后头传来何连长的干咳声。
  原来是何连长不放心新兵,于是在原地等了一会儿干脆过来厕所这头看看,怕出什么篓子。
  结果刚来就听见魏胖子在埋汰猛虎团,于是很不高兴地干咳两声提醒他们注意。
  魏胖子吓了一跳,转头看到何连长,顿时挺得跟木杆子一样直。
  “连长……”
  何连长打量了一下魏胖子,用半调侃半揶揄的语气说道:“哎呀,魏国兴啊魏国兴,我只是个接兵的,不是你的连长,我也不知道是谁那么好福气能把你带到他们连里去。”
  说完,笑吟吟地嘿嘿两声,转身就走了。
  魏胖子脸色煞白,对立正说:“完了完了,我算是完了,得罪人了。”
  李正拍拍他肩膀安慰道:“得了,没那么多事,你是不是想得太复杂了。”
  魏胖子斜乜一眼李正说:“你不懂了吧?人情世故,你这种大学生学问是好,可说道这方面,你还真得拜我为师,绝对不吃亏。”
  等所有人上了大巴,车子沿着环城公路一直走,很快出了市区上了高速,在高速上跑了一个多小时,在一个标准了长平镇的路牌处拐下了高速,然后在国道上一路飞驰。
  车窗外的景色越来越青翠,不过建筑物却越来越少,到了后来,居然真进了山里,绕着山路七拐八拐过了几座山,终于到了一个小镇。
  李正本以为部队到了,没曾想大巴车穿过小镇又朝着更深的群山中开去,直到翻过一道坡脊,远远便看到路边出现了一座样式庄严的大门,巨大的横梁上有个大大的红色八一军徽,门两侧站着荷枪实弹神态威严的士兵,一个套着白手套的军官举起手,示意大巴停车接受检查。
  这会儿,车里的新兵蛋们终于忍不住都半站了起来,伸着脖子朝大门里窥探。
  大门周都是树,透过密密麻麻的树干好像看到一个巨大的操场,再远的地方全是山,山顶云雾缭绕,除了山,什么都看不清。
  第0008章 团长的念想
  e师今年的新兵集训采取统一管理的形式,由师里建立新兵团,分设四个新兵营,各团派班长到新兵团担任骨干,基本上是“统一管理,各团自带”的原则。
  猛虎团团长李海鸥此时站在新兵二营四连宿舍楼前面的草坪上,正向新兵二营营长梁虎询问着迎新接新兵的各项准备工作是否妥善,一边问,眼睛一边朝着营区大门口方向有意无意看上几眼。
  李海鸥今年41岁,在正团这个级别里不算最年轻,但也不算最老,用他自己的话说叫做“刚刚好”。
  他的老家在海边,父亲老李在当年还是小李的时候在海防连里当过民兵,经常和当地的海军驻军一起巡逻,在六十年代还亲手抓过一个从海上渗透过来的台岛特务。
  当年小李的梦想是正儿八经入伍穿上一回海军军装,戴上有两根飘带的海魂帽,站在船舷边上手握钢枪也威武一把。
  只可惜后来两岸关系逐渐缓和,海防连也撤了,在岁月蹉跎中小李也磨成了老李,当初的梦想终究没有实现。
  后来老李结婚生子,一门心思将儿子送去当了兵,本想当海军,结果阴差阳错当成了陆军,海鸥没能在海上搏击风浪,成了陆地上的猛虎。
  当李海鸥终究没让父亲失望,从士兵到干部,一步步扎扎实实拼过来,提干的那年探家,一向节俭持家的老李罕见地阔了一回,在村里摆了二十桌,喝醉后揪着儿子非要到祠堂里向祖宗发誓,要儿子当个最优秀的军人。
  李海鸥没有辜负父亲老李,猛虎团的工作有声有色,年年的训练先进单位锦旗都扛回了团部。
  对于每年的新兵工作,李海鸥都十二分上心。之所以上心,是因为每年新兵兵源素质高低直接影响到未来两年猛虎团的战斗力。
  都说部队是大熔炉,能将烂铁捶打成好钢。
  其实这句话颇有些有些理想主义色彩。
  要锻打成好钢,首先得是块合适的材料。
  烂铁它毕竟也是块铁,不是塑料。如果你是块塑料,就算把孙大圣孙悟空请来当班长,也没法把塑料变成钢铁。
  所以,挑兵是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而且也是一门学问。
  李团长今天亲自到新兵营,可不光是检查迎新工作,而是今天第一批新兵即将到达,他在团里怎么都坐不住,午休起床后立即叫司机开车火急火燎地将自己送到了新兵团所在地。
  虽说是新兵营,但个团实际上暗地里都在暗暗较劲。因为每一个营都由不同的团派骨干和干部过来管理,新兵团团长是师里主抓训练的副参谋长担任,实际上这种安排里就有师首长的小心思。
  你们不是厉害吗?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谁牛逼谁就把自己那茬新兵带好,带出样来,最好能带出花来。
  部队最不缺的就是竞争,谁英雄谁好汉,训练场上比比看。
  李海鸥是从士兵提干过来的干部,不缺好胜心。按说士兵直接提干的干部都干不长,大部分到了营级就转业。
  不是不想干,是干不下去了。原因很简单,级别越是往上,越是需要学历和文化底子支撑,士兵提干都是教导大队干训大队一年制毕业出来直接任排长,到了连级的还能凑合,真上了营级后和院校生一比,差距就出来了。
  所以,李海鸥本质上是个极其好胜的团长,否则他也做不到这个级别。
  正因如此,要说比理论底子,也许李海鸥不是e师里最拔尖的团长,但要说到工作那股儿拼劲,没人比得上李海鸥。
  这几天李海鸥忙着老兵退伍和冬季训练安排的事,早已经忙得焦头烂额,但今天还是百忙里抽空跑到了新兵团二营,亲自检查这里的迎新工作。
  “这几天炊事班要两班倒,随时待命,新兵到部队的时间不定,有时候夜里才到,有些兵家远,一路上奔波会有思想情绪,随时要做好热面条,等他们来了就能吃上热食。”
  “对了,还有就是淋浴间里头的水,锅炉要烧热,水一凉,新兵一来洗个澡就病倒,还训什么练?”
  “……对了,你们各连的指导员都集中培训过吗?思想工作要跟上,很快就要十一国庆了,该安排的营区文化节目要跟上,免得新兵产生思想情绪,切记不能出逃兵,出了逃兵就是政治责任,我撤你的职!”
  被李海鸥一番叮嘱的新兵二营营长梁虎一直点头,团长是他敬佩的人,别人他梁虎不服,李海鸥团长他服。
  论军事,41岁的李海鸥到训练场上能跟班长骨干较量一点不落下风,人到中年光是这份军事素质,可见当年是出了多少汗,流了多少血才练出来的。
  一句话,跟着李团长干,梁虎感觉踏实。
  “团长你放心,新兵的工作我向你和团党委保证不会出任何问题,否则你撤我的职。”
  看着爱将打包票,李海鸥眼睛里有了笑意,但语气还是很严肃:“不光是要稳,光是求稳没用,兵是准备打仗的,要时刻牢记能打仗、打胜仗的思维,兵要练精,尤其是……”
  说到这里,李海鸥停住了话头,拧头朝一营和三营方向各看了一眼。
  “咱们不能让其他两个兄弟团看扁喽,尤其是1团,整天吹牛逼说自己才是e师王牌,今年新训结束后,咱们带的兵一定要在大考核里将他们压一头,不要让他们老是人五人六目中无人的。”
  梁虎说:“这新兵过来,师里是提早分好档案的,出了侦察营那边能优先挑人,咱们可没这权力,兵好兵差不光看训练,也得看底子,团长,我听说1团长最近老往师部跑,是不是……”
  说到这里,梁虎颇为担忧的皱起了眉头。
  李海鸥大气地呵呵一笑,然后说:“他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我告诉你……”
  说完,将调门降到最低,几乎贴在梁虎的耳朵边上细声细语叮嘱了一番。
  梁虎听着听着,本来紧绷的脸逐渐像朵花儿一样舒展开来。
  “团长!高!”
  他忍不住竖起了大拇指。
  俩人低声斟酌一番后,李海鸥忽然想起一件事。
  “刚才我看到骨干名单里有侯军,侯军不是去参加狙击手选拔了吗?还安排他带新兵?”
  梁虎闻言忙解释道:“团长,侯军是去参加狙击手国际比赛的选拔了,但他的集训已经到了尾声,而且集训地点就在教导大队那边,距离咱们这里很近,我琢磨着,这小子是我们营最好的班长,他带兵经验丰富,这次我让他来不是当班长,是去新兵四连一排当代理排长。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他当排长稳当点。”
  李海鸥说:“梁虎,这马儿好用你也不能往死里使唤,我记得侯军好像很多年没探家了吧?今年你还不趁着国庆,让人家回家看看?”
  梁虎解释道:“团长,你这么说可就冤枉我了。不是我不让他回去探亲,是他自己不愿意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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