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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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读了十分之一,特蕾莎修女已经泪流满面。
  “请……请容许我暂时离开一下,太失礼了。”特蕾莎修女掩面走出了书房。
  过了一会儿,奥斯维德神父进来回话,随口问起特蕾莎修女的事:“她怎么了?”
  “没事。”陆瑶笑笑,转开了话题。
  等到奥斯维德神父的事情交代完了,她才随口道:“神父有时间替我教教特蕾莎修女拉丁语么?”
  奥斯维德神父没有问为什么,只低声应下了。
  陆瑶没有再替特蕾莎修女读《神的言》,在问过特蕾莎修女的意愿后,接下来这个冬天,特蕾莎修女都在和奥斯维德神父学习拉丁语。
  陆瑶试探着问过凯茜修女,对方以要照顾霍顿夫人为由拒绝了。
  想到在老霍顿公爵去世后变得更加郁郁寡欢的霍顿夫人,陆瑶叹了口气,没再强求凯茜修女——霍顿夫人的确需要照顾。
  等到紧张的秋播在霍格思堡的管事们的教导和监督完成了,霍格思郡的天气就开始转冷了。
  此时陆瑶已经让人从霍格思堡的沼气池里铲过两回发酵好的肥料了。
  从霍格思堡的沼气池里铲出的肥料被直接运到了那些今年开始休耕的田地里,来干活的雇农们被要求将这些肥料均匀地撒在土壤里。
  听说霍顿公爵打算明年开春继续在这些施了所谓“肥料”的休耕田里种东西,雇农们一边干活,一边替霍顿公爵叹息,甚至有因为时令官设立对霍顿家十分感激的农民主动劝管事,希望管事回去劝劝霍顿公爵——休耕制是大家花了这么多年才摸索出来的提高产量的办法,如果不休耕,地里的肥力跟不上,种下去的种子就全浪费了,到时候吃亏的还是霍顿公爵自己。
  要是没有今年时令官的事,霍顿公爵爱怎么吃亏怎么吃亏,但是霍顿公爵设立时令官,是惠及全郡百姓的大好事,但凡是心里有点数的农民们都惦记着霍顿公爵的好,不忍心看着霍顿公爵这么糟蹋自家的地。
  陆瑶还真收到克劳德的报告,说下面有管事向他提意见,真心实意地建议他让陆瑶收回明年在本该休耕的田里种东西的决定,以防入不敷出。
  陆瑶笑笑,干脆让克劳德将家里的管事召集起来,开了场会。
  陆瑶没有在会上给家里的管事解释为什么用了沼气池里的东西,土地就会重新有肥力,她只是找来了几个负责种她地里的豌豆和大豆的雇农,问他们,种过豌豆和大豆的地再种其他植物的时候,是不是会收成更好。
  雇农们面面相觑,有的挠着头说好像是,也有人挠着头说没注意。
  陆瑶让奥斯维德神父拿来这些年田地里的账目,将这些雇农在种过豆类之后再种其他植物的收成一一念了一遍。
  随着陆瑶一条一条念过去,那几名雇农渐渐睁大了眼睛,惊讶道:“收成竟然真的都比其他地方的要好!”
  “这是因为豆类植物有保肥作用。”陆瑶道,“普通的粮食吃肥,这些豆类植物却能产肥,如果将普通的植物和豆类植物轮作,土地的肥力就会大大提高,收成也会大大提高。”
  “而从沼气池中发酵出的肥料也有相同作用。”
  “我预备在这些施过肥的地里种一季东播大豆,到明年春天收获的时候,这些本该休耕的土地的肥力应该就恢复得差不多了,到时候再施一轮肥,就可以正常春播。”
  开会的现场一片安静。
  人们互相对视着,惊疑不定。
  陆瑶知道,要让这些习惯了靠土地自己恢复肥力的人们接受自己的想法没这么简单,但是她想要的也不是靠这几句话,就说服他们放弃过去多年的经验转而相信自己。
  她要做的,就是先把话撂在这里,再让他们看明年的成果。
  这样,等到最终的结果真如她所说时,众人才会更加意识到她所言不虚。
  这时候的人们固执保守,轻易不愿做出改变,但是也更加相信自己的眼睛,尊重事实。
  一旦初步的信任被建立,这些淳朴的人就轻易不会改变他们的想法了。
  陆瑶愿意花这长达一年的时间去慢慢经营这份信任。
  很快,霍格思堡内的沼气池所产出的肥料都被用尽了,土地被翻过之后,雇农开始按照陆瑶的要求,继续用垄作的方式,将大豆播下了。
  雇农们不怎么相信霍顿公爵的那些理论,毕竟那听起来太离奇了,但是抱着对霍顿公爵淳朴的感激的和维护,他们也认真照顾着那些土地,希望至少能让霍顿公爵少损失一些。
  一个冬天转瞬而逝。
  当料峭的春风吹开冬末的薄雾,青色的麦苗在地里整整齐齐地摆动起嫩嫩的叶子,地里的大豆也哆嗦着舒展了枝叶。
  一个农民提着藤编的篮子从田垄间走过,篮子里都是他刚刚从麦苗中间拔掉的杂草。
  大豆因为其清奇的种族特性,不怎么长杂草,所以农民要经常操心杂草滋生的只有最近已经开始抽叶拔苗的麦苗。
  在按照霍顿公爵的吩咐按垄播种之前,大家将种子随意播撒,也导致了麦苗抽苗周围开始随机长出杂草的时候,大家想从中分辨杂草和麦苗十分困难,没经验的人甚至会做出将麦苗当做杂草拔出的糊涂事。
  除了分辨杂草困难,更麻烦的是麦苗长得到处都是,大家想进入地里拔杂草时必须非常小心,才能避免踩踏到长出来的麦苗——其实这基本无法避免,毕竟麦苗和杂草一丛丛胡乱长在一起,低下头仔细分都不一定分得清楚,更何况是行走的时候呢。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麦苗都按照霍顿公爵说的,按垄播种,每一垄播种的种子之间也严格按照一定的距离,从外面看起来,横竖都成行成纵,那些胡乱生长的杂草在这些整齐的麦苗中间明显得像混入贵族晚宴的土匪,一眼即可分明,大大节省了雇农们弯腰分辨的时间。
  而且因为麦苗成垄分布,垄与垄之间相隔一定距离,拔草时可以放心地走在垄土之间的间隔里,再也不用担心不小心踩踏了麦苗。
  以前需要做上半天的活,现在一个小时就能完成。
  从霍顿家的地里干完活出来,雇农心里不禁后悔,去年的时候怎么没跟着领主学一学,这样自己家里的地也不知道能省出多少时力。
  而且肉眼可见的,领主家的地里的出苗率可比他地里那随便一撒的出苗率高多了,几乎每个埋了种子的坑里都有麦苗长出。而他自己家那些地里,撒十袋种子,能不能有十分之一的种子发芽出苗都还说不定呢。
  想到这里,雇农更后悔了。
  这时他看到了领主家种的大豆,不禁想起去年会上领主对施过肥又种过大豆的土地的断言。
  他看着那些长势很好已经结出豆荚的大豆,心中开始犹豫:难道这么种过的地真的能恢复肥力吗?
  他再次后悔起来:早知道他也跟着试一试了。
  不过他很快就想起来,自己家可没有足够的地来赌这种博。
  最后,他下定了决心:就看看领主家今年种的地能不能有收成了。只要领主家的地能种出粮食,那他就跟着干!领主大人有神明庇佑,懂的东西比他们这些农民多多了,跟着领主干,肯定不会吃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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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7章 晋江文学城首发
  早上,奥斯维德神父向陆瑶汇报,新发现的那一处高岭土产地已经围起来了,只是那一块地位于贯通南北的大道附近,平时来往的人员颇多,如果派去的人声势过大,容易引来注意。
  “无妨,这一次派的武力不必太多,要紧的是要重新修一条便于运输的道路,让他们做事低调,挖出来的瓷土直接从小路运出,避开大道。”
  奥斯维德神父收了一系列指令后下去了,陆瑶拿着霍格思郡的地图,手指在桌上轻敲沉吟。
  俗话说得好,要想富,想修路。
  霍格思郡人民也算是苦路况不好久矣。
  霍格思郡产粮多,但是也要能运出去才能卖钱,粮食又笨重,对路况的要求就更高了。
  因为路况不好,粮商来运粮的时候总是指着这一条往死里压价,偏偏事实如此,所以哪怕明知粮商的价分明过低了,霍格思郡也只能硬吃了这个亏,就怕人家不肯来赚这个辛苦钱了。
  这么多年,霍格思郡的贵族们也不是没想过要修一修霍格思郡的路,但是一来修路费事费力,劳民伤财,二来这些年霍格思郡三大家族暗地里也明争暗斗,各自都憋着劲想争个高低,总没个完全一张嘴说话的时候。
  修路这样的大事情,既是大苦差也是大功劳,谁都不愿意让哪一方的人独独把这大功劳占了,同时谁也不愿意出这个血,生怕自己出钱出力.省吃俭用把路修好了,另外两家就趁机来占便宜加落井下石了,那可不太操蛋了吗。
  而要合作那其中的弯弯绕绕就更多了,合伙准备修路的时候,正是三大家族对霍格思郡一把手的位置争夺最激烈的时候,谁都想把另外两家踩下去,于是合作的时候大家都偷偷憋着坏,互相拖后腿,最后搞得大家都寒了心。
  结果就是这么多年过去了,霍格思郡的路始终没能修起来。
  大家宁可吃粮商压价的苦,也不肯再修路。
  陆瑶一早就有牵线拉那三家一起修路的想法,毕竟霍格思郡沦为全国最偏僻的郡,它那垃圾一样的路可谓是居功不小。
  陆瑶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愣是想不通,霍格思郡这么好的地理条件,到处都是平地,是怎么沦落到连条路都修不好的。
  等听奥斯维德神父说完那三家为修路打了这么多年的官司,她简直气笑了。
  好么,也算上行下效了,国王那一家子内斗败国家,你们内斗败郡。
  等知道了修路背后还有这么一段恩怨,陆瑶想修路的想法就不得不先缓一缓,不然她是打算在瓷器生意开做之前就拉霍格思郡的贵族先把路修一修的。
  但是现在,她只能先等第一批拉瓷器出去卖的贵族们先吃一波路不好的大亏,才好开这个口。
  在还没有火车飞机的年代,商人外出一趟往往要以半年为单位。
  陆瑶的第一批粗瓷是十月初出的货,大小贵族们纷纷在她这里签了订单合约,将准备前往的地点都写在了合约上,其中最近的就在霍格思郡隔壁的郡,从霍格思堡出发,骑马的话,来去一趟四五天足以。
  但是拉货乘车就不一样了。
  尤其是车里运着瓷器这样精贵的东西。
  哪怕陆瑶已经做了层层保险,可头一次自己出郡做瓷器生意的人却不敢冒这样的险,将马车赶得跟出门郊游似的,生怕一个颠簸,就把自己的宝贝瓷器给颠碎了。
  大家离开之前陆瑶已经和大家做过统一定价,像小贵族们运出去的瓷器,陆瑶这里给的进价是两个银币一只,但是运到外面,售价就变成了十个银币一只——虽然目前还没有这样的瓷器在外售卖,但是大家都敢保证,这样的价格能让各地的小贵族们疯狂。
  就连他们自己,要不是知道这样的瓷器霍顿公爵那里可谓是应有尽有,十个银币一只的瓷器他们有多少愿意要多少——毕竟前几年一场著名的拍卖会上,一只来自东方的上品瓷器曾经被拍出过五百金币的天价。
  所以即使是低端瓷器,可大家都知道,这些瓷器是完全不愁卖的,只要完整运出去,一只瓷器就能为他们带来八个银币的收益。
  这和外界的粮商来霍格思郡买粮可不一样,他们固然是能用外界十分之一的价格买到粮食,可是一马车的粮食才值十个银币呢,他们哪怕是拉十车粮食,也不过赚不到一百个银币,而这些银币,他们十几个瓷器就挣回来了——他们的一车又何止十个碗。
  瓷器是这样一本万利的好生意,即使已经被霍顿公爵压住了售价,不准漫天要价,大家仍然能够从中获得不菲的回报,所以只要是从霍顿家拿到了瓷器的人,没有谁不想好好将瓷器运出去。
  哪怕是路走得慢一点,路途枯燥一点,但是一想到多完整运出去一个碗就能挣八个银币,抵得上家里几亩地一年的收获,大家的心里都热乎着,一点怨气都没有了。
  就是这样小心翼翼地走,一路走到预定贩货的目标城市,有关系的先去见了早就联系好的当地熟人,没关系的人也递钱结交城里的大人,接着各路小鬼手里走过一道,将霍顿公爵的招牌一立,瓷器店三个字往店门上一挂,顿时顾客来往如云,像是做梦一般的,店内的东西眨眼就没了,只有账上的银币还热乎着,沾着上一个主人手里的温度。
  从霍格思郡出去卖瓷器的代理商们没在生意上遇到多少刁难,相反,瓷器这样的好东西一拿出来,连当地总督都要亲自上门惠顾。
  而那明码标价的“统一售价十银币一只”的招牌就是一道底气,哪怕这间店铺里空荡荡的,总共就陈列着这几件瓷器,可它的价格就是店铺的底气,再怎么鲁莽的混子,看到大街上一家店标着类似“黄金两块钱一斤”的标价,恐怕心里也要嘀咕两句这背后是什么浑水。
  等所有瓷器都贩售出去,霍格思郡的代理商们才遇到他们的第一道真正的难关——屁股后面跟着小尾巴甩不掉。
  派出人马打探这一群瓷器商人的势力不止一家,即使是在城里早有可靠关系的代理商,在带着收获离开的时候,也遭到了不少势力的窥视。
  毕竟那可是瓷器!
  还是敢卖十银币一只的瓷器!
  不管是觊觎背后利益的还是仅仅是好奇的又或者想买到更多瓷器的,一大堆小尾巴就这么跟着这些代理商回了霍格思郡。
  被这些人跟着的代理商们吓得屁股都坐不稳,有好几次都想要弃车逃跑了,更做好了一旦有人围上来打劫就立马交出所有银币跪地求饶的打算,但是直到他们进入了霍格思郡的地界,那些尾巴也仅仅只是跟着而已。
  毕竟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出来,这群瓷器商人背后必然有巨擘支撑。
  这些尾巴跟在瓷器商人背后为的不是那区区的几百银币,而是瓷器商人背后更大的主子。
  等进入霍格思郡,霍顿家的军士们的身影就开始出没了。
  那些尾巴要么在抵达霍格思郡边界的时候就消失了,要么也改为隐藏得更深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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