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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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颐安便笑道:“既如此,你拿主意就是。”
  郑明珠迟疑了一下,通常来说,主母的陪嫁丫头,多半都会有一两个给姑爷收房的,既是笼络姑爷,也是自己在后宅有个背膀的意思,只不过朱氏并没有替她考虑过这些,四个丫头没有一个特别适合。
  而且陈颐安也似乎没这个想法,郑明珠迟疑过后,还是没有提。
  第二日,陈颐安亲自把小厮婚配的名字写了折子递到荣安堂,郑明珠知道内情,借口给宁婉郡主送礼,早就出门去了,只留了陈颐安在荣安堂。
  陈夫人打开折子一看,第三行写的清楚,一等小厮半夏,二等丫鬟蝶宝。陈夫人眉头一皱:“你把蝶宝配给小厮?”
  陈颐安笑道:“蝶宝是谁?我外书房的小厮配的都是书房的丫鬟,不过我倒不大记得哪个丫头。”
  陈夫人道:“在我跟前,你少打迷糊眼,我说怎么早不提晚不提,这个时候突然想起小厮丫鬟配人的事了,还当个要紧事来回我,原来你是打着这个主意!”
  陈颐安摸摸鼻子,笑道:“我哪有打什么主意,只是谁合适就配了谁,母亲说可是?”
  陈夫人不满:“你少来这套,外头人不知道你,我还不知道?无非就是你媳妇不愿意,你哄着她
  高兴罢了,我有什么不知道的。这到底也是我赏的丫头,就轮到她做主了?”
  陈颐安笑道:“母亲既知道,又何必生气。说起来,前些日子我与明珠不好了,母亲又着急,时时说我,还是夫妻之情要紧,如今我们好了,母亲又赏个丫头来,这是何苦呢。”
  见陈夫人要说话,陈颐安抢着说:“儿子知道母亲的意思,无非是怕儿子委屈了,是疼儿子的一片心,只是明珠这些日子来,在爹爹和母亲跟前并没有半分失礼的地方,就是打发了宣纹,那也是因为儿子给宣纹脸面太过,她心大了,竟敢设局到别人家陷害主母,这事因不是好事,儿子压了下来,做主打发了她,并不是明珠不容人,如今明珠事事都想着为母亲分忧,为儿子分忧,就说昨儿,为了二弟的事,还特地去求平宁长公主,这是一心为了这个家好,母亲想可是?”
  陈夫人叹口气:“你说的我何尝不知道,明珠也是个好孩子,可是你后院本来就那么三两个人,还打发了一个,越发单薄了,便是为子嗣计,也该再纳两个人才是。”
  陈颐安笑道:“母亲越发说笑了,有县主生的嫡子在前,没有庶子才是好事。”
  提到子嗣,陈夫人又想叹气:“明珠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你们成亲这都快两年了,还没个消息。”
  陈颐安笑道:“这事也急不来的,且越是这样,母亲越是不要插手的好,母亲莫非忘了,当初太夫人怎么借口给爹爹送人来的?”
  陈夫人瞪他一眼:“这如何一样,我可是你的亲娘,自然一心只为你好的,你倒拿我和那老婆子比!”
  陈颐安笑道:“就是因您是亲娘,才越发别留这样嫌隙,才是一家子的意思。说起来,前儿明珠得知这丫头是母亲赏的,再是不喜欢,也立时就把人调到外书房用了,还不就是宁愿自己委屈,也要全了母亲的脸面?明珠那性子您是知道的,这也是因您是亲娘,她才宁肯自己委屈着,依然来伺候母亲,若是如当初太夫人那般,这事儿要怎么收场,连我也不知道。如今我悄悄儿的把那丫头处置了,也没伤了体面,咱们家依然和和美美的,岂不是好?”
  陈夫人就想到郑明珠的种种,尤其是那一日在三爷府上对抗老太太的从容,心中不由暗自点头,安哥儿说的有理,若真是那样,只怕真收不了场。
  不过陈夫人到底是长辈,虽心中转了过来,面上又如何下得来,只说:“都说娶了媳妇忘了娘,果然不假。”
  陈颐安讨好的笑着给他娘递茶:“瞧娘说的,都说妻贤夫祸少,明珠好了,那也是我的福气,您可是我的亲娘,自然是只有盼着我好的,如今我们两个好了,母亲只有越发放心的才是,倒白担起心来。”
  倒把陈夫人给哄笑了,把帖子掷到陈颐安的怀里:“罢了,都依你就是,幸而当初赏人的时候没说明是给你收房的,不然看你脸上怎么下得来。”
  陈颐安就把帖子交给陈夫人的丫头,一边笑道:“儿子知道,母亲宽厚,就是赏人也依然要给儿子媳妇留脸面的,自然不会明说。”
  一路奉承的陈夫人欢喜起来。
  直说到午饭前,郑明珠从宁婉郡主那里回来,见陈颐安与陈夫人的表情就知道陈颐安这事儿办好了,她自然完全不提,只对陈夫人道:“表姐也只是进宫与各宫娘娘闲谈的时候无意中听到的,便来告诉了我,并不知道刘昭仪怎么会知道的。”
  陈夫人点点头,笑道:“倒也无妨,这并不是多要紧的事。一时查不到也不用急的。”
  陈颐安道:“要我说也不难,刘昭仪既无外家,自然是在宫里听说的,宫里的规矩,谁家的女眷进宫请安都是要上档子的,那一阵子谁去过,自然是查得到的。”
  陈夫人就说:“既如此,待旨意下来,咱们闲了,进宫去瞧瞧太子妃罢,太子妃已经有了四个月身孕了,原给去请安的。”
  郑明珠会意:“母亲说的极是。”
  这一边倒是平静了下来,陈颐安的外书房却是热闹非凡,外书房本来就都是家生子儿,不少人的父母亲戚还是府里大大小小的管事,还有些有脸面的服侍过老侯爷的,在侯府的关系盘根错节,自然消息灵通至极,陈颐安递了名单到荣安堂,不出片刻,就传到了外书房。
  踌躇满志的蝶宝,听到这消息,不由的呆住了。
  ☆、太夫人的第一把火
  对郑明珠来说,一个丫头,对她来说真是小的不能再小的事了,越是在这种高门大宅,一个丫头越是翻不起任何风浪来,别说陈颐安没收她,就算陈颐安收了她,她又生下子女来,身契依然是要交在郑明珠手里的,要打要卖,都是主母的权利。
  不过因这样一个丫头,一番处置下来,倒与陈颐安越发亲近信任起来,却是始料不及,颇有点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之感。
  郑明珠也就听人禀了她关于蝶宝的处置,听说哭了一场,也就认了命,家中父母已经在张罗着她出嫁了。
  有主子的命令,再有脸面的奴才又如何?
  郑明珠淡淡的说了一句:“知道了。”就不再理会了,只看着丫头开了几个首饰盒子,拣了两根金簪,两对金镯子,两对金耳环,赏给玲珑压箱。
  日子已经看好了,忍冬和玲珑十月中就成亲。
  昨儿忍冬已经来给郑明珠磕了头了,他是郑明珠得用的人,娶的又是郑明珠的陪嫁丫头,赏赐自然不同,格外丰厚些。
  这里刚收拾完,郑明珠又觉得倦起来,想要歇会儿,却见一个小丫头跑进院子来回郑明珠:“少夫人,太夫人来了,正在荣安堂呢,大爷打发奴婢来请少夫人,过去请个安。”
  自从那一日太夫人在郑明珠这里铩羽而归,郑明珠当场走人之后,她就没有去给太夫人请过安,她怎么这会子自己跑来了?
  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郑明珠也不在乎了,答应了一声,就吩咐丫鬟给换了衣服,往荣安堂而去。
  太夫人这次只带了陈三婶娘服侍,两人都一脸喜色,郑明珠进去的时候,正好听到陈三婶娘在炫耀:“舅舅说了,甘肃虽穷苦些,但老爷因没履历,已经算是恩典了,只要老爷若是这三年做的好,考课过得去,到时候再谋个更好的缺也就是了。”
  郑明珠上前与太夫人、三婶娘请安,又笑道:“三叔父谋了缺了?什么时候上任呢?这可是咱们家的大喜事,怪不得太夫人、三婶娘今天这样有兴致,赏脸过来坐坐呢。”
  太夫人一脸笑意,那完全是从心底散发出来的,似乎混忘了郑明珠那天的举动,笑道:“是你舅公给他谋的缺,天远地远的,我说不去也罢,偏他自己要去,我也就随他了,且我也想着,你舅公如今事多,能想着给他谋个差使,换到别人家还求都求不来呢,也不好不领情。如今我天天歇着,也烦了,便顺脚过来走动走动,安哥儿媳妇你就不要站着了,坐着吧,身子要紧,其实先前我就说你身子不好,不用叫你过来的,偏你婆婆不依,到底还是把你叫来了。”
  那一副我娘家终于也发达了的表情,还要配上这样不经意的随意口吻,郑明珠抿着嘴轻轻的笑了笑。
  陈三婶娘也笑道:“可不是,自家人走动罢了,大嫂偏这样重礼数,到底安哥儿媳妇有孕在身,只怕劳动着。”
  郑明珠眨眨眼,今儿这太夫人,是因为三叔父谋了缺了就欢喜成这样了么?这么慈祥,口口声声叫她坐着,简直受宠若惊。
  郑明珠就笑道:“也没什么要紧的,母亲说的是,太夫人和婶娘来了,自然该来请安的。”
  早有丫头搬了凳子来,郑明珠就坐到了陈颐安身边。
  她看了一眼陈颐安,陈颐安悄悄给她使了个眼色,意思是,来者不善。
  咦,这太夫人才回来几天啊,就杀上门来不善了?
  果然,说了几句闲话,太夫人就一脸关切的问:“安哥儿媳妇这有几个月了?”
  郑明珠低头不语,陈颐安镇定的答:“两个月了。”
  太夫人笑道:“阿弥陀佛,安哥儿媳妇有了身孕,是咱们陈家的一件大喜事,要好生保养才是,老三媳妇,回头你把昨儿你舅母送来的那盒官燕送来,给你侄儿媳妇补身子。”
  郑明珠刚要推辞,陈夫人已经笑道:“谢太夫人赏,我正说给安哥儿媳妇寻两斤好的呢,偏巧舅老爷送了来,舅老爷在福建那边日子也不短了,那边的燕窝倒是比京里的强些。”
  郑明珠听陈夫人这样说,也只得站起来谢赏。
  太夫人似乎没想到她们接的这样痛快,倒有一点愕然,而陈三婶娘表现的就更明显一些,还露出一点心疼的神情来。
  架子空到这样地步儿了?郑明珠一怔,一盒官燕不过一斤,能值多少?不过想到那日迎太夫人的时候,面对这头一回见面的孙媳妇,太夫人无丝毫赏赐和表礼,其实已经很异常了。
  连压箱底的都花完了不成?
  郑明珠很意外的侧面了解到一点点太夫人一系的财产情况,对比侯府的富贵,怪不得当初陈夫人承诺供奉太夫人,陈三婶娘大喜过望。
  其实也怪可怜的,同样是侯府嫡子,如今简直天差地别。
  太夫人又开口道:“如今安哥儿媳妇既然有了身孕,那安哥儿房里的姨娘,也就该停药了,早些调理好身子,为安哥儿开枝散叶,才是正理,你们说可是?”
  陈三婶娘就笑道:“娘说的是,当初我怀着正哥儿的时候,就尊娘的吩咐,停了姨娘们的药了,还给两个丫头开了脸服侍老爷呢。”
  陈夫人站起来冷笑道:“论起来,谁有三弟妹贤德呢,只可惜三弟妹这样贤德,三弟偏缺了子孙福,好几个姨娘都是怀着身孕小产了死的,要是生下来,只怕也有十来岁了。”
  陈夫人急了,郑明珠在心中默想,这位太夫人故技重施,想要插手陈熙华一系的子嗣,这大约是陈夫人最忌讳的问题。
  就算是庶子,她也绝对不会愿意有是在太夫人的干预之下生下来的庶子。
  陈三婶娘没想到自己帮个腔,陈夫人就当场变脸,脸上顿时青一阵红一阵,不敢再开口,只得望了太夫人一眼。
  太夫人收了笑容:“你三弟家的事且不论,如今说的不过是安哥儿的事,子嗣为重,老大媳妇,安哥儿媳妇都自然是明白的。”
  陈夫人道:“安哥儿媳妇虽说有了身孕,但到底是男是女如今也并无定数,若是生下来是孙女,姨娘们有了身孕,如何使得?虽说也是陈家的子嗣,到底是不同的,且安哥儿房里的事,太夫人还是不理他罢了,且自个儿养养身子才是。”
  太夫人笑道:“你做母亲的能理安哥儿房里的事,我这个做祖母的就说不得一句话了?说到底,侯爷虽然不是我养的,安哥儿到底要称我一声祖母,如今安哥儿媳妇有孕,若说是男是女这话,你做母亲的都急着赏丫头了,显然是不担心、自有对策的,那我做主停了姨娘们的药又能怎么样?无非是如今华哥儿是侯爷,你是侯夫人了,自然高贵些,便不认我这嫡母,不当我是安哥儿的祖母罢了。”
  陈夫人不妨太夫人竟然拿蝶宝的事来拿捏她,这事儿里头关节多了,难以解释,没想到竟落到她手里做了把柄,一时间竟然找不到话来驳回。
  此时陈颐安站起来,笑着去扶陈夫人,劝道:“您别急,坐下慢慢说,又不是什么大事。”
  怎么不是大事了,陈夫人难得一见的怒形于色,庶长子就是乱家之源,尤其是还有这个老虔婆插一脚,她正要开口,肩上却被陈颐安轻轻按了按。
  便没急着说话了。
  太夫人就说:“还是安哥儿见识明白。这其实也不算要紧事,虽说嫡长子是好的,只他媳妇嫁过来也有两年多了,这刚有喜讯,我这才如此忧心,老侯爷当年最爱重的就是华哥儿,若是多添些个重孙子孙女,见着侯爷开枝散叶,老侯爷在地下也安宁不是?”
  郑明珠低着头,一声不吭,虽然这和她有莫大的关系,可她却是没有任何立场说话的。
  陈颐安笑道:“祖母说的是,按祖母的意思办就是了。”
  话说的这样爽快,在场四个女人都同时看向陈颐安,他一脸轻松,混不在意。
  郑明珠依然如刚进来那般笑吟吟的,似乎这件事跟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谁也不知道,她心中想的是,陈颐安这坏蛋又在打什么鬼主意了?
  不知为何,看陈颐安答应的如此爽快,郑明珠却依然一点儿也不担心,陈颐安连他亲娘做的事不合他的心意他都毫不迟疑的驳回,怎么可能会答应这个老太婆来做主他房里的事呢?
  郑明珠几乎是毫不动摇的相信着陈颐安,这个人给了她太多的惊喜,太多的确定感,太过可靠的感觉,在这个家里,他比任何人都可靠,都安全,能让她毫不迟疑的相信他一定会保护她。
  这种感觉太强烈太直接,郑明珠连一瞬间的惊讶都没有,反而是扩大了笑容,等着看热闹。
  陈夫人却是皱起眉头,不明白陈颐安这是怎么一回事,这个儿子她最了解,看起来温润如玉,待人接物也是令人如沐春风,但从小儿就有自己的主意,甚至最烦别人给他做主,别说这个名义上的祖母了,就算是侯爷和自己,特特的替他打算,他也还不肯领情呢。
  今天怎么突然答应的这样痛快起来?
  ☆、意想不到
  太夫人却是满脸喜色,笑道:“安哥儿果然懂事,知道你疼媳妇,不过子嗣事大,轻慢不得。姨娘们能开支散叶,那也是咱们家的公子,总是喜事。”
  又对郑明珠说:“安哥儿媳妇也别委屈,纵然今后姨娘生下儿子,还不是养在你跟前,只要是安哥儿的子女,自然都一样是你的儿女,谁不叫你一声母亲呢?便是姨娘们,谁又还越得过你去?”
  真是满满的得意语气。
  她和陈熙华,和陈夫人斗了十几年,最后落得过陈熙华袭爵,她在庙里为故去的老侯爷祈福五年的下场,如今普一回来,第一件事就大获全胜,自然是满心的欢喜。
  不仅仅是事办成了的欢喜,更有战胜了陈夫人的欢喜。
  太夫人身边的管事婆子谢妈妈早悄悄儿走到后头,吩咐一个小丫鬟去甘兰院后的西跨院给杨姨娘报喜去了。
  郑明珠坐的稳稳的,心中也是毫无理由的笃定:“太夫人说的是,不过这事儿自有夫人和大爷做主,我不过听着就是了。”
  太夫人和陈三婶娘不由的对看了一眼,都有点惊讶了,谁家主母不在乎这个?这位孙媳妇到底是怎么想的?
  那一日郑明珠当着众长辈给太夫人没脸,自然就被她记恨上了,长辈收拾媳妇,手段不少,但最为恶毒的,自然是子嗣问题,太夫人还等着看郑明珠着急委屈的表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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