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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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宴秋目光闪烁,不能跟她说,陆秀芷入皇帝行宫后,曾差人来,打着叙旧的名头,要接雪浓去旧衙门行宫,被他挡了回去,但能挡一次却不能挡二次,所以不如托病离开。
  雪浓知他不会回答自己了,又把脸别开,没再问了。
  沈宴秋执起一只纤秀雪白的手,放在唇边覆上吻,她颤着睫脸上浮起胭脂色,沈宴秋吻过,才笑,“殊玉喜欢哥哥吗?”
  雪浓唇瓣微动了动,心口直跳。
  “我怕殊玉嫌弃我是个残废,”他带着微小的叹息。
  他上过刀山下过火海,都没怕过,却怕起了自己没有一双完好的腿,自己比雪浓大太多。
  雪浓两眼气红,“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的人……”
  这下真把她气恼了,回程路上,愣是不愿意再跟沈宴秋说一句话,任沈宴秋再想逗她,她也气性大的不出声。
  等回府,雪浓就气冲冲回了三房,云氏一看就知道她又同沈宴秋闹起别扭,母女俩总是比旁人亲的,与她说起了沈宴秋的诸多不易,把雪浓说的都动容了。
  下晚,大房那头来了下人,说沈宴秋犯了腿疾,这几日恐要去白云观静修。
  雪浓一听,再顾不得生气,连忙往大房去,进上房以后,就见沈宴秋煞白着脸躺在床上,腿膝处扎了好几根银针,每回他腿不好了,都要这么扎针,雪浓都看的心惊肉跳。
  到床前坐到杌子上,望着他直掉泪。
  沈宴秋正浅眠,听见细细哭声,睁眼就见雪浓坐在床前哭的脸上都泪,抽抽嗒嗒的,沈宴秋好笑,“哥哥还没死,怎么哭成这样?”
  雪浓嫌他说话晦气,气心又上来,站起来就要走。
  沈宴秋嘶一声,她就凑到床前,含着泪道,“是不是又疼了,我以后都不跟你闹了,二哥哥。”
  沈宴秋伸手为她拭泪,手掌轻压着她的后颈,在她唇上亲了几下,她就不哭了,红着脸和他对望。
  沈宴秋柔声又问道,“殊玉喜欢哥哥吗?”
  雪浓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心跳快的她差点就脱口而出说喜欢。
  沈宴秋也没逼她,摸着她的脸道,“那我过几天再问问。”
  雪浓没好气的笑出声,却羞涩的说不出那两个字。
  沈宴秋要做针灸不方便,这日晚雪浓没歇在大房了,但次日一早,云氏给她收拾好行李,要她再跟着沈宴秋去白云观住些日子,实在是贤妃德妃的娘家想托媒人来说亲,所以雪浓还是跟着沈宴秋去白云观的好。
  天才蒙蒙亮,雪浓正要坐轿子,忽在胡同巷里冲出来两个头发花白的老汉,被家丁给拦下了,他们自称是雪浓的叔叔和大伯,听说雪浓如今在沈家做千金小姐,这才来找雪浓认祖归宗,也好接济一下他们这些穷困潦倒的叔伯亲戚。
  第三十三章
  沈家出行, 素日也不是极张扬跋扈,挑的这时辰走,路边行人少, 用不着清道, 但行人再少, 也有人, 瞧见这边的热闹,纷纷驻足看着。
  沈家三姑娘有两个穷困潦倒的叔伯, 这可是新奇的事儿, 京中传消息快的很, 这点事,过不了半日就能传的大街小巷都是。
  雪浓无促的站在一旁,有点吓到。
  沈宴秋和云氏两张脸阴沉,沈宴秋侧身挡住雪浓的视线, 当先伸手搭到雪浓的胳膊上,道,“殊玉先搀我上轿子。”
  云氏也忙笑道,“乖殊玉,你二哥哥腿站不了多久,快扶他上轿子,这里有我呢, 你好好儿的跟你哥哥走吧。”
  相比那两个不认识的老汉,雪浓更关心沈宴秋的腿,小心扶着沈宴秋坐上轿子,将直起身, 沈宴秋拉着她坐到身侧。
  轿子外边儿,云氏开腔了, “这哪儿来攀亲的懒汉,打走!”
  她身边的张嬷嬷指挥着小厮,叫把两个人打远,别扰着公子小姐。
  那两人也没想过这高门大户行事这般不按常理,不应是把他们拉到一边儿,再使点钱财息事宁人,怎得就强横起来要打人。
  他们来就是冒着得罪沈家的风头也要讹点钱,这回哪能就真被打走了。
  扬起声喊道,“没天理了!这我家的姑娘,竟被你们沈府给霸占了去!你们仗势欺人!还有王法吗!”
  张嬷嬷见多了这等刁钻的蠢人,冷笑道,“什么你家的姑娘,谁不知道,殊玉姑娘乃是我家夫人的女儿,她的名字可是上了宗祠族谱,我们姑娘金枝玉叶,凭你们两句话,就敢胡乱攀咬!”
  本来是想打一顿就不管了,这回可不行,张嬷嬷让小厮把那两个人捆结实了,直接送去官府,敢来闹事,他们的话又传出去了,不送去见官,倒真会被人揣测他们沈家抢了人姑娘。
  那俩老汉看他们是动真格,一时慌了神,相互间看了看,年长的那个道,“……想是我们认错了人,贵府的千金实在有几分像我那小侄女儿,可怜见的,她父母都不在世上,现人又不见了,我们才着急找人,并不是真想攀扯这位小姐。”
  云氏自己丢了孩子,感同身受,到底没忍心,叫张嬷嬷放了人,待那两老汉点头哈腰离开。
  云氏心底终归被勾起了伤心,叫张嬷嬷扶回府去,又禁不住哭了一场。
  府外头,雪浓从沈宴秋的轿子下去,坐到自己的轿子上,被抬着先走了。
  沈宴秋坐在轿子里吩咐何故,让其挑两个机灵点的小厮去跟着那俩老汉,瞧瞧他们都见过什么人。
  俩老汉不知背后有人跟着,一路直奔宣平侯府,从角门进去,小半个时辰再出来,手里拿了一袋子银子,掂量过不算少,这才让他们受的气消了些,那丫头谁爱要谁要去,一个没爹没娘的孤女,他们才不会放心上,要不是这温家少爷递话叫他们去闹,他们犯得着去吗?左右也捞到一笔钱,这顿打不算白挨。
  跟着他们的小厮回白云观跟沈宴秋汇报。
  这时候雪浓人在厨房,沈宴秋腿疾犯了后,在吃喝上雪浓格外注意,自己下厨给沈宴秋做些滋补膳食,今儿做了几个合沈宴秋口味的菜,高高兴兴的叫人端去沈宴秋屋,她自己回房换一身家常襦裙,才去找沈宴秋,正见何故从屋里出来,匆匆忙忙的往园外去了。
  雪浓也不在意这底下人为着什么事情,她如今最担忧的就是沈宴秋的腿,听云氏说,往年沈宴秋腿疾也没发作的这么早,冬日只要做好防护,鲜少发作,春日才是最难熬的,沈宴秋每年入春得将养一两个月,才能见好。
  雪浓心知定是这两个月自己让他操心了,他才会频频腿疾发作,这次来白云观,她下定决心,一定要将沈宴秋的身体调理恢复。
  雪浓推门进屋里,转到山水围屏的另一侧,见沈宴秋披着氅衣才从榻上下来,她赶忙上前扶住人,小心翼翼搀着他出来,到桌前坐下了。
  沈宴秋看着桌子上做的菜都是他爱吃的,雪浓忙前忙后的,他笑道,“殊玉,这菜是你做的?”
  雪浓唔着,要他尝尝。
  其实沈宴秋不用尝,也知她手艺很好,几个月前,她也在云集园这里,做了一桌子菜向他表达感激,那时候她对他胆怯,畏惧,口口声声说敬重他,他是她的长辈。
  沈宴秋还曾为此说过,让她不要随意打听他的喜好,把她吓着了。
  她的心意不可辜负。
  沈宴秋在她期待的眼神里品了品菜肴,点头说好吃,还夸她的手艺不输宫中御厨。
  雪浓知道这是他过多褒扬了,心中却很欢快,两人吃了顿极安静温馨的午饭。
  下午小憩,雪浓侧睡在他的床上,任他伸手揽住腰身,她软柔的趴到他臂弯,脸被他托起来或深或浅吻着,须臾她微眯着眸,衣襟拨松了,粗粝指节缓缓落入握揉,她难挨的张了张唇,细细红舌也被他卷住怜爱。
  这小憩足歇了一个多时辰,还出不了房门,亲密后,雪浓最常黏着他,脸也枕靠着他的肩头,恹恹看着他给自己系扣子,从腰间一直系到衣领,就把那些胀涩藏了起来,他的手臂牢牢抱紧细腰肢,她两只手也被他握着。
  沈宴秋在那绯红的脸侧落下细密密的亲吻,低喃道,“以后不要再下厨了,手会疼。”
  雪浓抖着睫小声嗯,有些不情愿,可明白是他心疼自己,不愿她受厨房里烟熏火燎,那以后都不跟他说是自己下厨就好了。
  沈宴秋道,“殊玉能陪在哥哥身边,已是天大的福气了,哪能再吃殊玉做的饭菜,古人都说,太有福分不是好事。”
  雪浓一听他又胡诌,还咒上自己了,当即骨软筋酥的在他怀里翻身,不给他亲了,半坐起身,拿细削的背对着他,浓墨乌发松散的半垂着肩,有些许垂到被里的柳腰,显得她异常荏弱姣媚,她哭道,“成日里尽说这些,也不嫌晦气,就是玩笑,也不该拿自己来开。”
  沈宴秋便伸手,从后勾抱回怀里,见她真哭的难受,也好声好气的哄着,承认自己不该说那样的话惹她伤心,随她哭着数落自己的不是,都一一应了,她才勉强止住泪,又叫他搂着疼腻,穿好的衣衫重新松开,倒是难起身了。
  未时才过,屋门被敲了敲。
  雪浓在睡梦中醒了点,听外面何故道,“二爷,王二公子来了,您见不见?”
  是王昀来了。
  雪浓一刹清醒,慌张要避走。
  屋里是暖和的,但沈宴秋没让她从被里出来,朝外道,“他若没事,就打发走吧。”
  “王二公子递了请柬来,说快到他祖母的寿辰,想请您和府里的各位主子过府参宴。”
  沈宴秋伸指压了压太阳穴,念在他死去父亲的情面,沈家也得去,遂应下。
  何故便出院门,跟王昀说了沈宴秋会去参宴。
  王昀往雪浓的院子瞧了瞧,心下欢畅,过去的事情便算过去了,现今雪浓不愿回想过往,那便不再提过往的事,将来以后,他都会尽力弥补,好好待她。
  这下一说定,何故便回府去送请柬。
  雪浓对王昀没有好印象,并不想去他家里,她也不想沈宴秋去。
  沈宴秋不去是不行的,再怎么,外头都知道沈宴秋是王昀的先生,又有上一辈的生死恩情,沈宴秋是必须得去。
  不过沈宴秋也没说带她去,只是吩咐何故,回府多支些身体力壮的小厮和手脚有力气的老嬷嬷来云集园,也不用他们干什么,只里里外外守着园子,没他的命令,谁也不能入内,若有擅闯的,先抓起来,等他回来再说。
  自午间沈宴秋说那浑话,雪浓也没再下厨,就怕犯忌讳。
  过了有六七日,府里那边又有事,原来是云氏得知了自己女儿早就不在人世,悲痛之下当日就病倒了。
  原本府里还打算瞒着云集园这里,沈妙琴趁着外出偷偷去了云集园,找沈宴秋和雪浓把事儿说了。
  “二哥哥,雪浓妹妹,这事儿该说不说,怪我母亲贪心,听信了姨母的话,觉得三婶若知晓妹妹故去,定无心理事,管家大事就能落她手里。”
  沈妙琴极其羞愧,之前在行宫,大柳氏说来府里看小柳氏,她也想过大柳氏可能会给小柳氏出主意,可没想到竟是那样的馊主意,说云氏只要一直病着无心管事,这管家的事不就轻松落到小柳氏手里,他们二房和三房自来暗里就有些不对付,小柳氏当然不敢得罪大房,可是对云氏就没那么多顾忌了,那时候就想到了一个又蠢又毒的办法,叫自己的丫鬟秀儿去给云氏送东西,装作不经意透露了三妹妹已死的事实。
  果然云氏一知晓,就伤心欲绝,昏厥过去,人已经病倒了。
  沈妙琴心里清楚,这事儿瞒不了多久,只要沈宴秋回府,他稍微一查,就会知道是小柳氏使出来的坏招,到时候,他们二房必要因此被分家出去,以沈宴秋的脾性,二房将来有什么事,沈宴秋都不会再照拂。
  沈妙琴现在说出来,是为二房顾虑,小柳氏固然做错了事,但也是受大柳氏唆使,他们二房也是沈家的一份子,并不是人人都想着能将沈家捏在手里,至少她和家中姊妹兄弟是一条心的。
  雪浓一听云氏病倒,心里着急,自要回府去,她也清楚,沈妙琴是为保住二房,才不得不提前说出来是小柳氏所为,也好过事后被沈宴秋查出来责问。
  二房有沈妙琴这个姑娘,真是张保命符。
  沈宴秋冷着脸沉默,过良久才道,“妙琴,你们二房该庆幸生了你。”
  沈妙琴心下登时一松,可随机心酸起来,谁不想要一对能为自己撑住天地的父母,可她的父母没本事不说,镇日还惹是生非,她做女儿的还要替他们收拾烂摊子,她大姐姐出嫁了以后就再没回家里,她现今也到了适婚年纪,也想过赶紧嫁出去,再也不回家,沈宴秋说过,他们二房的姊妹亲事,要他过目,她心里清楚,就是防止父母识人不清,让她们所嫁非人。
  沈宴秋又道,“既然二婶非要当家,那就让她当两天。”
  沈妙琴提心吊胆的问道,“二哥哥不怪母亲?”
  沈宴秋似笑非笑,没说不怪,也没说不怪,倒不答这话。
  沈妙琴便知,这看似是沈宴秋不计较,但小柳氏什么人,她最清楚,当家哪有那么好当的,但有点事,小柳氏都要吃不了兜着走,可她也瞧得出,沈宴秋是要给些教训给小柳氏,好叫她以后安分守己。
  沈妙琴不好求情,左右也不会危及到什么,她便放心告辞了。
  这厢雪浓也呆不住,沈宴秋便送她回了府,正巧赶上王家老太太的寿辰,雪浓与云氏便留在府里,小柳氏摆出当家主母的款儿,带着儿子女儿们跟着沈宴秋和沈伯庸去赴宴了。
  这两日云氏都在以泪洗面,雪浓回来了,时时陪着她,听她说关于那个死去的姐姐一切事情,能感触到她有多伤怀,有时候也跟着她一起流泪,母女俩颇有些惺惺相惜。
  云氏有她陪伴,这伤痛也消减了些许。
  小柳氏在宴上可出了好大的风头,她得了沈宴秋的首肯,能做这当家夫人了,那宴上除他们沈家,来的都算不得贵客,小柳氏自然在当中受尽吹捧,孙氏对她那是奉承的好话都说尽了,捧的小柳氏飘飘然,说好十一月份府里梅花开了,孙氏和王昀来府里赴赏花宴。
  等回府,沈妙琴就提醒她,好歹要问问沈宴秋,怎么就与人约定下来,请到府里做客,上回沈宴秋给雪浓补办及笄礼时,王家老夫人和孙氏都没被请到府里,可见沈宴秋不喜王家女眷来府中,小柳氏这么做,岂不是触沈宴秋的霉头。
  可小柳氏却反数落了沈妙琴一顿,她都是管家的夫人了,想请谁来做客,还要看沈宴秋的脸色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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