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八十九章 为啥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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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钱的是自己,背锅的也是自己,最能办事的更是自己,等旨意下来,升官的却是别人。
  你买了鸡,拔了毛,劈柴烧水煮了,等熟了摆好盘,没你什么事儿了,还不给钱。这……
  这叫陈初六的脸如何不能黑?
  袭承基自表其罪,便被剥职还乡,河东路隆德府的知府一职,便空缺了下来。按道理来,让陈初六顺利升首府知府,同时在路府里兼任一个职位,最恰当不过了。
  可偏偏宋朝有个什么鬼口号,叫“天子与士大夫共治天下”,这大官任免,天子一个人不能拿主意。而是由底下的人,提名三五个人,再由天子圈定。
  可提名了几次,天子却是全都驳回。谁都知道,赵祯想要的是陈初六,可底下吕夷简坚决不允。吕夷简自然不会自己出来和天子对战,而是让手底下的人不断反对和劝诫。
  赵祯将这些反对的人,免职的免职,罚俸的罚俸,结果弄得越来越多的人反对。拉锯了许久,才折中又折中,定下来了是宋祁,这也是为什么硬生生拖到了今年的原因。
  宋祁升隆德府知府,还是有些勉强,故而并非判隆德府,也并非知隆德府,而是权领隆德府。职位比职务低,就叫权且领事,比陈初六这个暂代,好听一些。
  但不论是判、知还是权,这都是正式职务,三年一任。拿的工资,也是知府的工资。现如今陈初六这个,还是拿的少尹的工资,只是多一份津贴而已。
  只不过,经过秦九这件事情之后,除了陈初六手刃阉竖出了大名,其次便是宋祁不畏强权护百姓,扬名立万了。再者说来,外人都视宋祁为陈初六一派。
  宋祁任隆德府知府这个安排,虽有些升迁得过快,但无疑是各方利益的妥协又接受的结果。
  陈初六在门外平缓了一会儿心情,才推门而入,抱拳拱手道:“宋司马,恭喜高升,这真是一鸣惊人,前途不可限量啊!”
  众人听了这声音,赶紧站起来,转身向陈初六作揖,笑道:“別驾大人……”
  陈初六点点头,说起了客套话:“原来大家都在啊,本官倒是来迟了。”
  宋祁这时脑子里的喜气,也逐渐淡去,看向陈初六,有意无意地道:“可见这天底下,曲直自有公断,庙堂之上,殿陛之间的大臣,也是有远见卓识的。”
  “天子最看重的,并非是拔苗助长的旁门左道,而是脚踏实地、正大光明的治国之道。”
  言外之意,你陈初六贪墨了那些钱,就是旁门左道,宋某这才是正大光明,因此被提拔了,而你没有。
  陈初六听了,面色不改,宋祁这时却对陈初六深深一揖:“自调任太原府通判以来,下官在別驾这里学到的东西,远胜从前二十余年读书所学。
  “別驾经世济民事功之才,天下无出其右。祁若调任他处,亦将以別驾事功之学为师,造福一方百姓。若他日果能让百姓衣食无忧,治下之功,半数归于別驾。祁,再拜而谢!”
  陈初六愣了愣,原来宋祁刚才那句话的意思是,你用的事功之学,乃是正大光明的治国之道,而贪墨了那些钱,虽然是旁门左道,下官不会学。
  既然你没有升官,说明天子已经“罚”了你这旁门左道,那下官也不会再想别人提起了。
  围在二人四周的官员,皆是频频颔首,以为宋祁之言,可称君子。
  次日,便是王中正来到了太原府。自秦九死后,他一直留在河东路,朝廷那边,也没有下旨让他回去。
  阳曲城外三里,再次摆了香案,宋祁陈初六携阳曲百姓、士子再次恭候圣旨。士子们为八佾之舞,一佾就是八个人一列,八佾就是六十四个人,合周天之数,为迎接天子的礼仪。
  百姓在远远恭候,繁杂的礼数,他们不懂,待会儿只要猛地跪下就行。原本迎接圣旨,是不必要这么隆重的,这次特意让百姓过来,也是让他们与有荣焉。
  这次能斩除奸佞,申大义于天下,还日月于昭昭,不仅仅是陈初六一众人的功劳,亦是百姓的功劳!
  待王中正到了,见到眼前这场面,心底也十分高兴。走到准备好的宣旨台上,宣旨台旁边摆着九个大水缸,这是相当于扩音器。古时候唱戏,便在戏台下摆水缸。王中正用他那尖尖的嗓音开始读旨意,每读一句,底下还有九个壮汉大声重复一遍。
  先是一声敕曰,随后夸赞宋祁一大段话,无非是清正廉明、忠君爱民之类的话,随后授宋祁宣正大夫、权知隆德府,并赐十千钱。京中升官可直接赐官服,在外为官,则赐钱让其自行置办。
  待旨意宣过,陈初六从悻悻然,忽然又看得开了一些。事功之学到如今,早就要到了开枝散叶的时候了,宋祁虽然有些读书人的死板,但却是事功之学的忠粉。他去了隆德府当知府,那在这河东路,事功之学足以算是显学了。
  在这旨意过后,全无下文。陈初六心中一丝波澜,随即消失不见。千辛万苦垒起了万丈高山,却偏偏又崩塌,化为灰烬,回到原地。这或许是世间最大的一种打击吧……
  对其余人而言,这多少算是一桩喜事。与宋祁交好的人,便多了一位官场上的靠山,与宋祁没多大关系的人,也可忙着去恭贺几句。再过几天,想这么简单见到堂堂知府大人,可就难了。
  陈初六无奈回到家里,看着后山上还未融化的雪,算了算年头。天圣八年了,印象中明清以前的年号都不是很长,而宋仁宗真正亲政,就是换了年号之后。这样算来的话,估计只有两三年了吧?
  正在这边发愣,吴思农拄着拐杖,一瘸一拐走了过来,缓缓念道:“沧浪濯缨尘化雪,清泉烹茶团碎月。吴某煮了茶,东翁能饮一杯无?”
  “吴先生的美意,怎敢推却。常年久苦睡为祟,好事新分安乐茶。更得小瓢吾事足,山家风味似僧家。”陈初六笑着道:“正好困了,喝杯茶解解乏。”
  “东翁并非是困乏了,依吴某看,东翁定是心忧才是。”吴思农笑了笑,回到书房,将茶沏上,道:“东翁所忧者,可是天子的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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