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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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早起来他的手机掉到充气床垫的缝隙里面,他伸手去摸,就摸到了那天掉下去的牛皮纸信封,他想起是康城留给他的,他一直忘了看,所以就趁这个机会拿出来看,他认为肯定是缠绵的告别文字,没想到打开却是这张调令。
  只有一张调令,康城一个字也没有留下。
  原本姬魅离只是想要把康城弄走,不管她去到哪里,只要不在自己身边,那就行了。他原本也是这么想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当他得知康城并没有按照他的安排去北方上任的时候,他就莫名其妙地窜出一把怒气。
  也许是这十几年来,康城从来没有违背过他,所以他突然就受不了康城的不听话,也许是因为别的什么,总之,他就是觉得心里有股怒气发不出来,憋得难受得紧。
  他知道以康城的本事,应该不会遇到什么危险,一般人是奈何不了她的,他也知道,康城就算不去北方上任,她还有康瑞这个老爸,还有康家可以回,他并不需要担心什么。不,不是担心,他才不会担心她,只是……
  姬魅离此时完全理不清自己的情绪,他一直把康城当做他忠心的下属,这些年来康城一直待在他的身边,也许从来没有试着去想过康城有一天会离开,现在康城真的离开了,他还是会觉得有些不习惯。
  如果康城还在,那么此时她应该是打好水等着自己去洗漱了,然后在自己洗漱的过程中,她会准备好他的早餐,在吃早餐的过程中,她会汇报一些工作,不像现在这样,他都起床很久了,还没有人要来服侍他。
  很多细小的事情,早就在不知不觉中渗透了他的每一根神经,姬魅离有些茫然,为自己现在这样的心情,可是过了一会儿他又释然了,他不可能和康城睡了一觉就会对她有什么想法,他确定自己喜欢的是傅雅,至于康城,只是因为习惯了,所以在那个习惯突然失去的时候,会有点茫然失措罢了。一只动物养久了都还有感情呢,何况是一个人?
  姬魅离自己给自己找着借口,可是心里的郁结还是没有完全消除。
  他知道自己很自私,为了傅雅,亲手赶走了跟了他十几年的康城,可是在爱情里,谁不是自私的呢?他已经给了康城足够的补偿,是她自己不要的,再说那件事,也是她自己扑上来的,他觉得自己并没有做错什么。
  “殿下,你起了吗?”这时,帐外传来士兵小心翼翼的询问声。
  姬魅离将那纸调令折起来放进口袋里,手指触到一个冰冷的东西,那是康城的十字架项链,他的心里又是一怔,慌忙把手拿出来,“起了。”他对着帐外应道。
  帐篷帘子被拉开,士兵端着一盆清水进来,毕恭毕敬道:“殿下,康侍卫不在了,以后由属下伺候您的生活起居,殿下请先洗漱。”
  动作是慢了一点,但态度还算可以,姬魅离在心底叹了一口气,将就着用吧!
  手伸进水盆里,触感却是温热的,姬魅离眉头皱了皱,“热水?”
  那士兵看姬魅离皱起了眉头,吓得一个哆嗦,弱弱地解释道:“天气转凉了,属下怕殿下冻着,就烧了点热水。”
  “谁让你自作主张了?”姬魅离的深色瞬间冷了下来,他一年四季都是洗冷水,这点,康城是知道,并且绝对不会犯这种错误的。
  康城,该死,又是康城,还没完没了了?姬魅离此时连摔东西的冲动都有了,为什么老是想起那个本以为并不重要的人?
  此时那小士兵已经被姬魅离吓得双腿发软,就差扑通一下跪下去了,三皇子殿下平时挺和蔼的啊,为什么突然变得那么难伺候?早知道他就不抢着干这个活儿了,他以为离殿下近点,就更容易得到提升呢,看来他是没有那个命了。
  “殿,殿下,那属下去换一盆水……”士兵哆哆嗦嗦的好不容易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殿下的气场太强大了,他这种小角色经不起惊吓啊。
  “嗯。”姬魅离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算是答应,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一个康城而已,却弄得他连连失态,变得都不像自己了。
  好不容易洗漱完毕,姬魅离出了帐篷吃早餐,由于维西帝国这次是和经济实力雄厚的圣德帝国合作,所以物资用的都是最好的,吃的东西也是最好的,有香喷喷的肉罐头,牛肉干,不像华夏国那样只能啃压缩饼干。
  这时候,姬魅离突然看到一个士兵牵着一匹马走过来,这匹马,不是康城的那匹吗?姬魅离记得很清楚,康城二十岁生日那年,自己赏给他一匹马,是汗血马的后裔,非常珍贵,康城为它取名踏雪,从那以后不管去哪里都带着这匹马,可是现在康城都走了,怎么踏雪还在?
  “站住!”姬魅离喝住那牵马的士兵。
  “殿下。”那牵马的士兵站定,转头恭恭敬敬地行礼。
  “踏雪怎么在这里?康城没有骑走它吗?”姬魅离板着脸问道,莫不是,他给她的一切她都想还给他?女人还真是幼稚加不可理喻。
  “这个,属下记得康侍卫走的时候确实是骑着踏雪走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今早起来的时候,踏雪就回来了,属下就把它牵进来了。”士兵回答着,眼里也带了些疑虑。
  姬魅离点点头,伸手去摸踏雪的鬓毛,踏雪还是幼崽的时候,一直都是姬魅离照料着的,所以它忍得姬魅离这个主人,见姬魅离摸过来,就温顺地眯了眯眼睛,一副享受的样子。
  姬魅离在踏雪的鬓毛上摸了两把,突然发现他的脖子上有一块指甲盖大小的血迹,他以为是踏雪自己在哪里不小心给蹭伤了,于是伸出手指戳了过去,却发现那并不是踏雪的血,而是粘在踏雪的毛发上的。
  姬魅离脑内飞快转动,踏雪是康城骑出去的,可是踏雪回来了,康城却没有回来,而且踏雪的身上还有不属于自己的血迹,这些现象都指向一个结果——康城有可能遇到危险了!
  想到这里,姬魅离的心突然一阵痉挛,像是停止了跳动一般,他知道康城有多宝贝踏雪,如果不是生命垂危之时,她一定不会和踏雪分开的。该死,她到底是遇到了什么事?
  “殿下,殿下。”那牵着踏雪的士兵见姬魅离露出几乎要吃人的表情,也吓得不轻,“您还好吧?”
  姬魅离回过神来,无意识地捏了捏拳头:“没事。”
  “那属下就把踏雪牵过去了?”那士兵小心翼翼地询问。
  “牵走吧。”姬魅离烦躁地挥挥手,不知道自己心里的躁动到底是为哪般。
  踏雪打了个响鼻,跟着那士兵走到拴马的地方,姬魅离抓了抓头发,好好的一顿早餐却是吃不下去了。
  “来人!”他放下手中的食物。
  “殿下。”几个士兵走过来齐声应道。
  “你们,多找几个人,暗中去附近找找,看能不能找到康侍卫,如果找到了,不管活的死的,都把她给我带回来!”姬魅离沉声下着命令,他再也忍受不了这种一颗心被什么东西吊起来的感觉,他也懒得去找原因,他现在只想确定康城是死了,还是活着!
  “是,殿下!”士兵们齐齐领命,他们看得出来,他们的殿下还是很在乎康侍卫的,虽然他们不敢说,但是他们还是知道,自从康侍卫离开以后,殿下的脾气暴躁了很多。
  姬魅离点点头,突然不知道该做什么了,要是康城在,肯定已经帮他把一切都安排好了,他只需要验收成果就行了,除了傅雅的事没有让她插手以外,其他的事情都是康城去办的。姬魅离突然发现,自己以前似乎依赖康城太多了。
  因为十岁时一个突发奇想的选择,康城来到了他的身边,那个瘦瘦小小的小女孩,他是不可能看得上的,只是因为她是康瑞的女儿,而康瑞是大哥的人,他兵行险招,将康城放到了身边,从一开始的猜忌,故意为难,到认可,信任,这个漫长的过程用了十来年的时间,连他自己都佩服自己的耐性。
  还记得,他故意让老师给她布置多出几倍的作业,他以为她会痛哭流涕地离开,没想到她却坚持了下来,以幼年的体格,接受着成年人的训练。
  还记得,十二岁那年,他被康瑞的人暗算,是她用小小的身躯替他挡住了子弹,然后浑身是血地与那些杀手殊死搏斗,那是她第一次杀人,染满了血污的脸上满是坚毅的神情。
  还记得,父亲送给他第一个女人的时候,康城那张受伤的脸,从那时候起,他就知道她对他的心思了,当时他没有接受,也没有拒绝,他想着或许可以用感情束缚住她,让她对自己更加忠心。
  还记得,她二十岁生日,他突发奇想地送了一匹小马崽给她,她却视作至宝,每天都亲自喂养,照料,去哪儿都带在身边。
  还记得,他第一次见到傅雅的时候,惊为天人,发誓这辈子一定要把傅雅娶到手,他看到了她眼里的绝望和不甘,带了一点恶毒的憎恨,像是杀人之前那一刻的表情。
  还记得,那天,她含着泪脱光在他的面前,以最耻辱的方式等着他的临幸,她的唇,她的肤,她独特的女儿香,那滋味好像还在身边缠绕盘旋。
  还记得,他交给她一纸调令,把她调往贫瘠的北方荒漠,她一脸平静,如同以往他每次交给她任务以前的表情一模一样,她的眼神涣散,看不出是欢喜还是忧伤,她大胆地吻他,然后绝尘而去。
  手指不自觉地抚上唇角,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温润湿濡的触感,有些事情不是忘记了,只是懒得去记起。
  可是这些记忆却在这个时候蜂拥而来,像是按下播放键的幻灯片一样,在他的脑海里相互交应,来回闪烁,蓦然发现,这个女孩子,在自己的心中,好像比想象中要来得重要一些。
  他原来,一直都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她。
  可是他还是固执地认为,这种在意算不上什么,因为在面对康城的时候,并没有面对傅雅时的那种满心欢喜,脸红心跳,他不会对自己的属下有情,这是他的处事原则,这是父亲对他的要求。
  姬魅离就这样坐在冰冷的石墩上,思绪不知道飘向了哪里。下面的人已经出去寻找康城,他不敢想象,如果康城已经死了,他是不是还能镇定如初。
  “殿下,早餐已经冷掉了。”新接任的小士兵小声而又小心地提醒道。
  姬魅离回过神来,扫了一眼面前的吃食,挥手道:“收了吧,我不吃了。”
  “是。”小士兵恭敬地答着,将早餐收拾起来。他就不明白了,看殿下的态度,明明还是很在意康侍卫的,不知道当时为什么会狠心让康侍卫走,不过他想不明白的事多了去了,以他的级别,还没资格对主子的事情品头论足,只能在心里想想而已。
  姬魅离呼出一口气,如往常一样拿出地图和文件来研究,现在是在打仗,他告诫自己一定不能让私事杂事乱了心神,可是这自我告诫却不怎么管用,平时对他来说很好理解的字眼,此刻却变得像甲骨文一样让他看不进去,静不下心,地图上那些弯弯拐拐如泥鳅一样的道路,如甲虫一样的坐标,让他的脑袋越来越大,越来越沉。
  真是,他妈的。
  姬魅离直想爆粗,管他什么皇子的形象什么优雅的气质,先狠狠地骂上一通发泄发泄再说。
  可是,他又什么也没有骂出来,从小父亲就教他学会担当,自己种的因,就要自己去尝那个果,自己做的选择,就要自己承担后果。康城这件事是他自己的选择,所以,他只能承担,不能怪老天玩儿他,虽然老天是真的在玩儿他。
  姬魅离扔下了地图和文件,这些东西他老早就看厌了,其实他是最不喜欢打仗的一个人,这次要不是大哥姬康在里面从中作梗,他也不会来到这该死的战场,还和傅雅成了敌对的关系。他知道姬康一直不满父亲选了他做储君,所以姬康为了急于立功,为了表现出他比他厉害,就到处挑起战争,前次是鲁金岛,这次还拉上了圣德帝国,他真是烦透了!
  ☆、162 队长出马一个顶俩
  可是他又不得不战,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母亲。
  这就是身在皇家的悲哀,他没有其他的选择,如果他不坐上那个位置,那等待他的只能是大哥姬康的虐杀和报复,他死倒是无所谓,可是母亲怎么办?谁来保护她?
  从很小他就知道,父亲对他的期望有多大,他的危险就有多大,这个世界从来都是公平的。
  姬魅离轻叹一口气,如白瓷般精致细嫩的脸上浮现出悲伤,又重新拿起被自己抛开的地图和文件,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投入进去。
  或许,总有一天,他会得到自己想要的自由。
  太阳悄悄地升起,又悄悄地滑落,在这期间,姬魅离一直保持着同一个坐姿,专注着看着面前的文件,一身笔挺的军装让他整个人显得更加的庄严,时间好像在他的身上失去了效应。
  “殿下。”日落之时,被派去寻找康城的人回来了。
  “找到了吗?”姬魅离稍稍抬起头,晶亮的眸子光华流转,说不出的魅惑。
  “报告殿下,没有任何的线索。”士兵们惭愧地低下头,今天他们在以营地为圆心周围十几公里处都找了,可是就是没有找到任何康城走过的足迹。
  “这样啊。”经过一天的沉淀,姬魅离躁动不安的情绪已经缓和了下来,他轻轻点了点头,“明天再扩大范围吧。”
  “是,殿下!”士兵们毫无异议。
  屏退了这几个士兵,姬魅离眨了眨有些酸痛的眼睛,从石墩上站起来,他懒懒地伸展了一下四肢,迈开长腿朝着旁边圣德帝国的营地走去。
  几分钟的路程而已,姬魅离很快就到了,此时君洛川正在用晚餐,新鲜的蘑菇炖野鸡,烧烤野兔,还有蒸得香喷喷的馒头,这小子够享受的啊!
  “二皇子,别来无恙啊!”姬魅离吹了个口哨,闲闲地靠在旁边的一棵大树上。
  “是三皇子啊,吃过晚饭了吗?要不要一起吃点?”很意外的,一直在姬魅离面前以扑克脸出现的君洛川,在怔了一下之后,难得地笑着和他打了招呼。
  姬魅离有些疑惑地坐过去,面前的这个君洛川看起来和以前没什么区别,可是姬魅离又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劲,以前的那个君洛川,绝对不会这样友善礼貌地看着自己,这人难道走儒雅路线了?
  “二皇子这伙食开得不错啊!”纵然疑虑,姬魅离到底是皇宫里摸爬滚打了二十几年的人,一点都没有表现出来任何的不适。
  君洛川淡淡地笑着:“下午手痒,就去打了会儿猎,这些都是战利品。”
  士兵添了一副碗筷过来,姬魅离不客气地夹起一块:“二皇子真有雅兴,在这国战当头,竟然还有心思去打猎。”
  君洛川总算是听出了姬魅离语气中的不对劲,“三皇子好像对我有一些微辞啊?”
  姬魅离无辜地笑笑:“二皇子多虑了,我只是纯粹的好奇而已。”
  君洛川皱了皱眉,事实上,他也是今天早上起床的时候才接受了自己现在正在岐山内部的事实,之前几天的记忆好像蒙着一层纱,他怎么看也看不到,更是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岐山内部来,怎么和姬魅离搭上线的。他记得傅雅死了,然后他伤心欲绝,然后之后的记忆就丢失了,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这一个多星期里到底干了些什么。
  但是君洛川是个聪明的人,越是自己闹不明白的事情,他越不会表露出来,所以和姬魅离相处的时候,他也是一片坦然和平常无异的样子。
  “三皇子不如多尝一点我们圣德帝国的美食?”君洛川很自然地就把话题转移了。
  姬魅离是个热爱美食的人,所以也丝毫不客气,夹起盘子里的肉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问道:“二皇子有什么打算?”
  君洛川挑起眉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干脆就不回答。
  果然,姬魅离见他不说话,紧接着又问道:“你该不会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吧?”
  君洛川轻轻一笑:“当然没有忘记。”
  “那好,我们说好的,谁先打倒雷子枫,傅雅就是谁的,但是我回去想了想,觉得这样对我不公平,我只带了几百的精兵过来,根本就敌不上你几万的兵力,所以,你要给一些兵给我,我不要多的,一万就行了。”姬魅离缓缓说着自己的要求,这才是他走这一趟的真正目的。
  而听了姬魅离的话,君洛川却是大惊,刚刚他说什么?傅雅?傅雅不是死了吗?自己亲眼看到傅雅的尸体,亲手触摸过她的体温,已经死了的人,怎么可能又复活?
  可是看姬魅离的样子又不像在乱说,显然自己之前和他之间做过什么关于傅雅的约定,可是该死的,自己竟然完全没有这一段的记忆。他直觉地感到,这中间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被自己遗漏了。
  想想当日傅雅的死,他就觉得太突然了,可当时自己完全沉浸在悲痛的情绪里没有去多想,试想,傅雅既然是华夏国派来盗取资料的卧底,那她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地就死去了呢?自己当日是看到了傅雅的尸体,可自那以后他就没有了记忆,傅雅到底是不是安葬了,葬在哪里,他也完全不知道。
  这么说来,傅雅根本就没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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