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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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怀轩哥哥明明娶了悠儿,可是没有疼爱悠儿,也没有爱上悠儿,怀轩哥哥没有跟悠儿一起用过膳,没有跟悠儿一起睡觉,更没有亲吻悠儿,怀轩哥哥……在和别的女人做亲密的事,悠儿全部都看到了。”
  “悠儿……”
  原来他的报应等在这里么。
  他怎么从来不曾想过,悠儿会记得那些事。不是不曾想,是不敢想,当年悠儿讨要和离书时,说得清楚明白——因果已还,再无瓜葛。
  顾悠道:“那天,悠儿在枫山上等怀轩哥哥,天在下雨,好冷,悠儿一直在等,等了好久,怀轩哥哥还是没有来,树叶是红色的,地上沾满了红色的树叶,像流了一地的血,悠儿最不喜欢枫叶。”
  原来他从前总看着枫树发呆,不是因为喜欢,母亲说得对,他错的离谱。
  “后来,怀轩哥哥被抓去刑部,伯母说,只有悠儿能救怀轩哥哥,真好,悠儿的命是怀轩哥哥救的,悠儿把命还给你,是不是,就可以不用继续喜欢怀轩哥哥了。”
  莫怀轩望着他脸上的泪痕,想替他拭去,可事到如今,他有什么资格。
  顾悠道:“皇兄问,悠儿可后悔。悠儿不后悔,可是悠儿不想再疼了。”他的手附在胸口的位置,说:“在国公府的那段日子,这里总是很疼,怀轩哥哥,悠儿真的不想再疼了。”
  一刀接一刀的凌迟,痛彻入骨。
  莫怀轩咽下喉间涌上的腥甜,苦涩道:“悠儿,我怎么舍得再让你疼,再也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他曾天真地以为,上苍让他回到一切尚未发生时,是给他一次补偿的机会。
  原来并不是,前世的一切,他的悠儿全都经历过,那些痛苦,那些失望,他全都品尝过,他不是活在蜜糖罐里长大的逍遥王,他是曾经受过无数冷眼,轻视,以及不公平对待的静王。
  原来,从一开始就太迟了。
  他问:“悠儿,你可以原谅你父皇,那我……我就不行吗?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只要一次机会,我不会再让你难过了,如果我再让你不高兴,你就直接杀了我,我任由你千刀万剐,好不好,悠儿。”
  顾悠垂着脑袋,没有答话。
  他不知道莫怀轩口中的“机会”是什么,他只希望他们可以和以前一样,一直做好朋友。
  莫怀轩自嘲一笑,这是他应得的,还在妄想些什么。
  他站起身,替顾悠穿好衣衫,用帕子小心擦拭他脸上的泪痕,顾悠咬着下唇,道:“怀轩哥哥,永远这么温柔就好了。”
  莫怀轩胸中一痛,却是弯起唇,道:“好。”
  如果这是悠儿所希望的。
  第94章 酒不醉人人自醉
  眼看到了正午, 午膳时间已到。
  一列仆从规矩地来到园中,请诸位贵客入席, 今日到场的贵女, 本就是冲着逍遥王来的, 此时见他不在,也懒得赏什么花草, 干脆去用膳了。
  安灵薇问:“阿锦,要等王爷回来吗。”
  叶重锦摇头,“不必,大抵是等不到的, 不妨先去用膳, 时候到了,他自然会出现。”
  安灵薇是知道分寸的,逍遥王的事还轮不到她来打听,一句也不多问。与表弟告别,回到女孩中间。
  先前对她冷嘲热讽的人, 又全都凑了过来, 做出亲昵的姿态,围着她问东问西,无非是问逍遥王品性如何,待人是冷是热, 可好相处, 还有胆子大一些的, 与她打听叶家大公子。
  丞相家的大公子尚未婚配, 这件事不仅仅是安氏一个人的心病,也是京中许多闺阁女孩的心病,甚至有的姑娘说,叶恒之一日不娶妻,便一日不嫁人。
  安灵薇一一敷衍过去,只说自己不清楚。
  等到要出凉亭时,她回头看了一眼,原本立在亭中的少年,已然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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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晟王妃素来想法别致,今日这宴席不是摆在室内,而是摆在万芳园内,伴着鸟语花香,姹紫嫣红,耳边是泉水叮咚的声响,描金屏风后,丝竹管弦,余音袅袅。在此间用膳,别有一番趣味。
  晟王妃作为主人,自当做于主座上,安氏与她亲厚,便坐在她左侧,右侧是罗尚书夫人,然后便是几位诰命夫人。
  晟王妃问安氏:“妹妹,你今日带来的女孩,可是你娘家的侄女儿?”
  安氏道:“正是我大哥的闺女,名唤灵薇,这姑娘是个乖巧伶俐的,只是性子直率了一些,若是不小心闯了什么祸端,还望姐姐您……”
  晟王妃拉起她的手,笑道:“好妹妹,说得哪里话,只是听下人们回禀,方才园中那么多漂亮姑娘,逍遥王只与你侄女儿说了几句话,故而有此一问。”
  “姐姐是说,逍遥王对我侄女?”
  晟王妃道:“这倒不好说,还需要跟悠儿核实一番,不过依我看,你侄女的容貌品性,在京里也算翘楚,悠儿若是能相中她,真是再好不过的,家世差一些也无妨,总归有你这位姑姑帮衬着。”
  安氏心情略有些复杂,她对侄女的品貌自然也是欣赏的,私心想留给自己儿子,但若是侄女嫁入王府,安家便能摆脱此时的窘境,的确再好不过。
  她点点头,应道:“只看她有没有这个福气了。”
  晟王妃笑道:“那位安姑娘,瞧着便是有福气的。”
  这两人说话时并未刻意避嫌,一旁的罗夫人听得清清楚楚,一时间脸色有些不好看,放下银箸,叹了口气。
  晟王妃扬起眉,问:“罗夫人何故叹气,莫非饭菜不合胃口?”
  罗夫人道:“王妃府上的吃食素来是极好的,哪有可挑剔之处,妾身只因想到家里不争气的儿子,故而忧心。”
  “此话更是无从说起,罗家两位公子,如今在朝中皆任要职,受陛下赏识,哪有可忧心之处。”
  罗夫人默了默,道:“我家衍儿,今年已经二十三了,婚事却是半点头绪也无。”
  一桌子谈话的人尽皆停了下来,气氛有些尴尬。
  谁都知道,罗尚书家的二公子,当年被先帝许给安成郡主做郡马,后来安成郡主逃婚,此事沦为京中笑谈。
  京中家世过得去的,都嫌罗衍这件事丢脸,以后嫁过去,还不是陪他一起丢脸,自然是不愿的。家世低微一些的,倒是不介意,但尚书府这样的门第,又瞧不上人家,故而罗家二公子的婚事,一直拖延至今。
  晟王妃脸上的笑也僵住了,当年差一点就与罗家成为亲家,可惜她生的闺女,跟一般女孩不一样,所做的事,样样出格,平白耽误人家好好的儿郎。
  她道:“罗夫人且放心,此事我晟王府有错在先,既然欠你一位儿媳,就必定还你一位。”
  罗夫人忙道:“妾身不过有感而发,不敢劳烦王妃娘娘。”
  “应该的,应该的。”
  晟王妃想,总归是要挑媳妇,给悠儿挑一个,再给罗衍挑一个,回头请陛下赐婚便是,总归京中适婚的名门闺秀,今日都在此地了。
  她正寻思着,忽然侍婢从侧门而入,附在她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
  晟王妃先是一愣,随即笑了几声,回头叮嘱道:“好生招待,万不可怠慢。”
  侍婢领命退下。
  安氏问:“不知姐姐有何喜事?”
  晟王妃道:“贵人亲临,自然是天大的喜事。”
  安氏脸色一变,能叫晟王妃称做“贵人”的,那必然是贵不可言,非皇室宗亲不可,那么,到底是谁。
  她心里着慌,下意识就问:“说起来,怎么不见逍遥王和我家阿锦。”
  晟王妃道:“此地女宾多,令公子虽然年纪小,到底已经知事,多有不便,故而安排在另一边的院子里,至于悠儿,他先前说身子不适,此时在厢房歇息。”
  安氏点点头,心里仍觉得不踏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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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另一边院子里。
  一室酒香,小醉鬼抱着一壶白琼腴,白皙面颊似红胭染玉,水润艳丽的唇,轻轻附在暖玉白瓷上,构成绝美的景致,他尤不自知,拿那双染上水光的眸子,去睨身旁的男人,面若桃花,玉骨袅袅。
  “这酒……嗝……”他轻轻打了个酒嗝,说:“好喝。”
  酒不醉人,人自醉。
  年轻的帝王狠狠闭上眸,夺下他手里的酒壶,道:“先前说好的,只饮三杯,转眼的工夫,就只剩下小半壶,回头叫你哥哥瞧见,又要骂朕不会心疼你。”
  叶重锦想要抢回自己的酒,然而他刚饮了一壶好酒,已然醉得不轻,一站起身,便腿脚失力,迎头栽倒下去,顾琛忙过去扶住他。
  少年被他揽住,软绵绵的身子,跟没骨头似的窝在他怀里,手臂顺势勾住他的后颈,委屈地道:“阿锦就嗝……就饮了三杯。”
  “是,你就饮了三杯。”顾琛失笑,道:“三杯就醉成这样,以后便只允你喝一杯。”
  他怀里的少年很是不满,嘟囔道:“我,我酒量很好的,怎么喝,都不会醉的。”
  顾琛收紧手臂,应道:“是,朕的阿离千杯不醉,每次想把你灌醉,好占些便宜,先醉倒的反而是朕。”
  叶重锦低低地笑,“就知道,你没存好心。”
  顾琛垂眸看他,少年歪着脑袋自顾自地傻笑,他勾起唇,可惜那是从前了,换了具身体,到底是有些妙处的。
  他把叶重锦抱到一旁的软塌上,除去鞋袜,拿薄被盖上,朝外道:“煮一碗醒酒汤送来,味道弄得好一点。”
  外面答了一声“遵命”,再无动静。
  顾琛拿起剩下的那小半壶白琼腴,一饮而尽,好歹将邪火压下去一些。
  这时候,床上的男孩小声地笑道:“以前,你喝醉以后,我……我也做了坏事。”
  顾琛一愣。
  他凑过去,把那张艳丽的脸蛋掰正,追问:“什么坏事。”
  叶重锦虽然醉了,但并非是任人摆布之人,没有老老实实地回答,只咧着唇笑,然后眼皮垂下,呼吸声渐匀。
  “……”
  顾琛深吸一口气,他上一世的酒量不如这辈子,但也相去不远,能把他灌醉的,也就只有阿离了。阿离说的坏事……总不会是他以为的那种,何况酒醒后,他也并未察觉到身体有异样。
  他望着少年的脸蛋,兀自纠结。
  而叶重锦,早会周公去了,他梦到了前世。
  前世顾琛没有去塞北,一直留在京中,故而北鞑之乱一直持续了十三年。
  孟老将军离世后,晟王爷披上战甲,亲自带兵出征,安成郡主为完成外祖父生前遗愿,平复北方,孤身潜入新兵营,与其父并肩作战。
  而刘晋云并未得中新科状元,几经辗转到了塞北,往日的抱负,在塞北粗犷豪迈的号角声中,逐渐模糊,他开始醒悟,他想让大邱的子民过上安稳的日子,哪怕只是少流一点血,也值了。
  这才是寒窗苦读数载,所求之事。
  在塞北苦战的同时,相邻的一个小国意图趁虚而入,入侵南境,名曰——东郎。
  顾琛彼时已经即位数年,他脾气不好,容不得别人挑衅,只点了一万军马,挥军南下,不过三五个月,东郎国便派了使臣前来议和,自此成为大邱的附属国,年年进贡,以求大邱的庇佑。
  平了南方,又稳定民心,顾琛心情自然是畅快,准备了一桌好酒与他对饮。
  金浆醒,千日春,玉髓,莲花清……宫中御酒应有尽有。
  宋离看着一桌子的好酒,再看那个男人,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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