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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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忍痛能力向来非常自傲的她,这一次也盯不住那一波又一波的绞痛侵袭。人会被活活痛死吗?多少的痛能够杀死一个人?她是不是就要死在这儿了?
  一双强健的臂膀,将她抱了起来,搁在怀中,动作极尽轻柔……
  热热的体温,跟耳边强而有力的心跳,虽然没办法缓和疼痛,却也让她稍微安心了些。可是,为什么他的手在解她襟口的扣子……
  ☆、第481章 抚摸可以止痛
  更新时间:2014-01-01
  孟瑄脱何当归衣裳,实在有一点儿“趁火打劫”的嫌疑,趁她痛得没有反抗能力的时候,就对她的衣裙下了手,脱完外裳又脱薄薄的春衫,然后是软绸中衣,然后是中衣下的……在她充满疑惑的目光下,那修长的手指顿了顿,俊容尴尬地笑道:“姑娘莫急,我只瞧一眼,瞧完再给你穿上。夫妻间是可以这么做的,我曾在书上读过。”
  她已痛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懒懒怠怠地凭他摆弄去,有一种“此身非我有,捐躯赴国难”的沉重压抑。横竖孟瑄的人已不在了,她嫁了个空,被丢弃在这里了。
  可说也奇怪,他手越往她的衣衫里面接近,她的疼痛就越见轻,倘或他不下心触碰到了她裸露的肌肤,那她身上的疼痛就立刻尽数消散,还会轻松舒适地让她呻吟出声。而那手指每次撤离的时候,所有疼痛又如约来报道,让她发出疼痛的闷哼。几次这样的情形交叠下来,她也摸清了规律,索性一把捉住他的双手,全都按在自己的胸口来“止痛”。
  然后,她果然就一点都不痛了,泪水盈盈地合上双眼休憩,慢慢积攒着被疼痛夺走的元气。而他未料到她是一个如此大胆的女子,一时无措,也就把手借给她抱了,过了一会儿以为她睡着了,他就想收回自己的手,继续脱她衣服。
  岂料手一拿走,她又痛了起来,而且无可回避地与那剧痛撞一个满怀。她完全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只是对面前那男子有了一种发自骨髓的渴求。又或者说,她需要的是他的身体!于是,她慌慌张张地找上他的胸口,一把扯开,比他脱她衣裳的动作粗鲁多了,一下就将他结实温暖的胸膛给剥出来了。她贴上去又抱又暖,顿时觉得整个人都像雪地里找到了火炉的人一样,暖洋洋的舒服极了。
  孟瑄僵硬了一会儿,才开口说:“好姑娘,我真的只是想看一回你的身子,除此之外暂时……没有别要求,请你先放开我,我带你去瞧大夫咝——”话音戛然而止,他倒抽一口冷气。原来,怀中那只取暖的小野猫,竟然探出点舌尖舔他!舔完又舔!
  这一下仿佛干松枝林子里丢进火星了,他全身剧颤,低头看怀中的佳人,猫儿样慵懒魅惑的眼神,鸽子样洁白光滑的肩头,简直是最直白的邀请了。而最最重要的一点,是她已经嫁给了他,他现在完全可以合法合理地要她,反正是她先主动的,反正她……“嗯,沈适,快抱我。”她嘤咛着要求道,“抱紧我。”
  他受到了蛊惑,手轻轻触上她的削肩,屏息感受着那钟川泽灵秀的女子肌肤,手指再往下去的时候,她的几重衣衫却挂不住肩头,纷纷滑落到她的腰间。除了一件菲薄的水墨素莲肚兜儿,她弱质纤纤的一面已彻底暴露在他的眼前了。
  车厢内的风灯打出柔和的光,让她微微颤栗的娇躯沉在一片光影交织中,肌光胜雪,纤毫毕现。胸前的丰盈起起伏伏,如同待人辣手摧花的出水青莲,惹人一时想要悉心呵护她的美,一时又萌生出蹂躏的欲念。
  谁人能不对这样的一朵雨后青莲动凡心,谁人不想在这水到渠成的妙机上顺水推舟一把,她都是一派婉转承欢的娇态了,他只要俯就就可以了吧?可他迟疑地收回手,眸中的情欲之色也渐渐褪去,先是翻转她的身子,细看了一回她的裸背,又颤巍巍地揭开她的肚兜粗略地瞄了两眼。然后,他仰面对着车厢顶棚做了两个深呼吸来压抑自己体内一股急切上涌的热血,在心中默念不动金刚印,全力克制脑中狂躁的“邪念”。
  好了,他已经检查完她的上身了,接下来只要再检查了下身,他就可以送这位美貌的妹妹小妾回家睡觉、养病去了!他故作轻松地如此安慰自己。
  可是,下身,她的下身……“下身”两个字在他脑中打了个回旋,他顿时觉得自己面上跟点着了火似的,心突突地撞击胸口,在斗室之内清晰可闻。下一刻,他大喘了一口气,只觉得鼻端一烫,鼻血竟然很没出息地滴落下来了!
  可恶!他满面羞红地别看脸,往袖里摸索着寻找帕子擦鼻血,一不小心还将鼻血滴在人家姑娘那片儿美轮美奂的肚兜上了。两滴血不偏不倚地落上两朵水墨莲花的花瓣,洇染出两朵鲜亮的红莲来。
  他一面羞窘地道歉,一面寻帕子不见,慌乱中抓了衣袖就去擦鼻血。可一只白玉小手却制止了他,不让他用袖子擦鼻血,他不知所措地看她,她却在他腿上挪动个位置,亲自用那比最上等的丝绸更细致、比最柔和的微风更轻柔的素手为他抹净了鼻血。他连忙制止:“这个脏,我自己来吧。”可她充耳不闻,只是迷蒙着一双倒映秋水的眸子,带着点痴迷的梦幻神情,固执地举着右手为他擦去每一星点血迹。
  他这才注意到,她的左手手心里横亘着一条烧伤的痕迹,还是个新伤。他捉住她的手腕察看,皱眉问:“是白日里在山谷中受的伤吗?怎么不上药,也不吱一声疼,差一点我就伤到你了!姑娘你太不爱惜自己了。”
  何当归不明白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之前是一波只有孟瑄的触碰才能稍稍舒缓一阵的疼痛,痛得她连理智都丧失了,这就已经很不可思议了;然后她就突然渴望他更多更用心的触碰,所以她不光不反对他脱自己衣裳,她还去扒他的衣衫,她还……总之那一会儿,她完全不是自己了,直恨不得让他把她一口吞了,又或者她把他揉化在胸间。
  直到孟瑄那两滴鼻血落在她的肚兜上,她才稍稍恢复神智,抬头看见正在流鼻血的他,她直觉地很想“收藏”那些血。等到涓滴不剩的抹走他人中上的那一片血渍,她终于彻底清醒过来,将手上未干的血全都擦在一条丝帕上,并将丝帕塞回袖子里,心中有一种刚做过小贼的心虚感觉。
  孟瑄撕下一片衣袖,简单包扎了她手上的伤口,叮嘱她穿好衣服,就匆匆出了车厢,要驾车回水谦居为她上药。那名被打晕的小厮还伏在驾位上呼呼大睡,他略一犹豫,将之丢在路边的草丛里,轻扬一鞭,策打在马身上,“驾!驾!驾!”
  马儿长鸣一声,前蹄扬起,马车也随之奔驰起来。等车上了宽道后,他在车外问:“为什么要这样?难道,你怕我往后会待你不好。”所以才急着色诱于我?
  何当归面上的春意秋水早已褪得一分不剩,回思刚才发生的那一连串事,她神色凝重到了极点……忽而听他这样问,才突然想起来,如今她和孟瑄之间,不光她不再当他是爱人孟瑄,而且他也拿她当陌生人!刚刚那一幕在他眼中,无疑就是一名陌生女子不知廉耻地对他投怀送抱了!
  这样一想,她耳根一烫,窘得绞紧了衣角,没好气地反问:“那你为什么趁我肚子痛的时候脱我衣裳?口口声声说什么让我自主选择夫婿,结果却趁人之危做那样的事,被你看过了我怎么再去选别人!”
  “我逗你玩儿的,”孟瑄又扬起一鞭,车轮辘辘,他勾唇道,“自选夫婿也是随口一说,你肯我也不肯的。”一个古怪有趣、眼神倔强的美貌小妾,他为何往别人怀里送?就是搁在书房里,专让她来添茶续水,也是一道极赏心悦目的景致。再经过了刚刚发生的事,他更全部打消了把她送给大哥或九弟的念头。
  何当归默然无语,手下揪紧了自己的领口,神思渐渐地飘往别的地方。过了一会儿,孟瑄终于开口解释了脱她衣服的目的:“在另一时空里,有位高人,安排了我和一位小姐的姻缘……梦里的露水姻缘。过后我一直想打听那名女子的身世来历,可几次耽搁下去,两年后我再问高人时,高人说,那女子已经嫁人了,注定我与她无缘。”
  何当归漫不经心地听着,他的话只过耳就完了,并不过心,也没当正经话来听。
  “后来高人又找过我一回,说算出我来世与那女子有夫妻之缘,让我好生对待她。”孟瑄讲下去,“可在梦里,我并不知她的真正容貌,也没听过她说话,就问柏,高人,我该怎样辨认那女子,又该去哪里寻她当妻子。”
  何当归只道那“高人”还是在说他四叔,于是一边闲闲听着,一边在心里嗔怪,师父孟兮真是好事多为,不光用诡计害得这里的孟瑄消失,还采摘别家的桃花送给孟瑄。孟兮还说过要帮她呢,好一个言而无信的师父,亏她那么信他说过的每句话。
  一个拐弯驶过花柳小径,孟瑄刹住车驾说:“那位高人告诉我,等来世时,我不用特意去找她,冥冥中自有安排,会安排她做我的妻子。想要辨认她就更容易了——高人透露说——他开‘天眼’看到了那女子沐浴的情景,见她身上某处有一颗绿豆大小的如血朱砂痣。因此,我的妻妾之中,那个身上又朱砂痣的女子,就是我要找的人了。”
  朱砂痣?这三字稍稍引起她的关注,她的胸口倒是有三颗红痣,不过比小米粒更细小,不是他要找的那种。至于绿豆大的朱砂痣……那一回依着齐玄余的指示,她沐浴时在自己的阴廉穴上找到了他给她种的“琊”,见那个别的臭男人强塞给她的东西,竟然跑到了她的私处,她羞恼之余再不作理会。掩耳盗铃的,眼不见,心不烦了。
  她问:“高人有没有告诉你,那女子的红痣生在什么地方?你这样逮住每个女子,脱衣乱搜,要搜到何年何月?再说,身上有朱砂痣的女孩很多,你认错了怎么办?”
  孟瑄跳下马车,绕到车尾,掀开帘子招手接她下来,答道:“我也问过这问题,可高人坚决不肯讲,他说,‘我告诉了你,你会把我大卸八块的!我也不是故意看见的,谁让她洗澡低头瞧那里?我跟着瞧过去,就看到不该看的东西了,哎呦喂喂,罪过罪过。’这样说完,他又叫我只在自己房中的妻妾里寻找就对了。”
  ……原来如此,怪不得他一来这个地方,就急着问熠彤,他自己有几个妻妾,还要叫过来一起睡觉,原来是在找他的那一位“隔世情人”。这样思忖着,她扶着孟瑄的手臂下了车,见是一处陌生的水榭小楼,不是她的水谦居,就提醒他走错了。
  他却笑道:“昨日游园时,我见这处水榭很别致,走进去一瞧里面摆设很齐全,仿佛正有人住着一样,可东西又是簇新的。里面挂了很多诗情画意的美人图,我还说,今日看了你觉得眼熟,原来你的一颦一笑都在此处入画了!”
  何当归疑惑地随着他走过七转十二回的黄栏小桥,只见当先进去的孟瑄凭空几下弹指,那小楼中灯火都渐次亮起来。她缓缓步入,果然见周遭的墙壁上挂满了大大小小的仕女美人图,有海棠春睡图、扑蝶图、舞剑图、凭窗阅卷图,最多的是斟茗图和弈棋图,且所有的画中女子,都生着与她一模一样的眉眼。换言之,这些画儿中的中心人物,全部都是她。
  再走近一些细看,她又发现,每幅图都衬着一个小小的背景人物,约有拇指大小。她又近两步,更认真地去看,才发现那些背景人物,画的全都是孟瑄。而且是三年前初见时,那个雌雄莫辨的孟小瑄,粉嫩好掐的小师父孟瑄,如今已经洇灭于尘世间的那一个孟七公子。
  ☆、第482章 无用的情爱事
  更新时间:2014-01-01
  看那些画轴的款式与裱纸的质地,她推测这些画儿全都是孟瑄三年之前作的,主题大都是玩耍嬉戏的她,与一个在旁默默观看的他,似乎是用她的逍遥自在,衬托出了他的寂寥心境。如今“旧的孟瑄”终于不在了,一个“新的孟瑄”领她来看这些西洋景,却是别有一般滋味在心头……
  “瞧吧,这里面全是女子衣裙饰物,”孟瑄走进内室,拉开了橱柜和妆台,轻松欢快地为她作介绍,“我觉得身量跟你差不多,你试试合不合身,若能穿的话我明天让人全给你抬过去。”
  她走进去,从那一扇扇敞着门的衣橱前经过,一套套簇新平整的女子青缎上裳、水绿叠纱裙,不止看上去都是她可以穿得的尺码,而且质料与裁制手艺都很合她心意,颜色也是她平素爱穿的几种。几步走到妆台前,拨开一盒胭脂末蒸花露膏,放在鼻端轻轻嗅,不是无忧香的味道么。这是谁住的一座水榭小楼,怎么处处都那么贴合她的心意,那些酷似桃夭院房间的家具摆设,一处处撞进她的眼底,撞得生疼。
  为什么她不早早地住进这个地方来,为什么孟瑄不打半个招呼就走了,为什么他准备了这样一处小楼却不引见给她,却让别人领她来看?
  一旁的孟瑄见她一副黯然神伤的表情,再见这屋中光景,也大概地猜到什么,几句宽慰的话含在口中,要说出口又觉得像是隔靴搔痒,最后只说道:“初春住这里太湿寒了,等到春末夏初的时候,我让人在四周移植些热闹的花木,再把你挪过来住。”
  她默然点头,转身往楼外走,他瞧着她纤弱单薄的背影,心中生出几分同情,于是还是把那些“隔靴搔痒”的安慰的话说给她听:“我与他说到底就是同一个人,他待你的种种用心,我也可以照做一遍,未必不能做成他那样。如今虽不能娶你为我妻,但清园少个女主人,你有精神头的话,可试着学习处置些家务事,也好过在房里伤春悲秋,想那些有的没的。”
  未必不能做成他那样?何当归垂头,凉凉一笑,殊不知世上再也没他那样的人了,又有谁能做成他那样。
  这一回水榭之行,孟瑄本意想找几件玩物博她一笑,让她不再想家,不料事与愿违。两人默默地登车驾辕,一路都没再交谈,等到了水谦居门口,她才问他:“为什么把所有事都这么清楚的告诉我?你不怕我会向他人泄露你的秘密,拆穿你的身份吗?”
  孟瑄轻笑一声:“可糊涂了不是,我就是孟瑄本人,怎么拆解怎么细究都没得质疑,此其一;其二,我之前说的那些言论,全部都是我四叔的高见,比今人的识见高了何止十倍,你若拿那些话当成正经话讲给旁人听,旁人只会笑你的话是疯话,断没有相信你的理由……”
  她听后也无声地笑了:“你说的不错,我真的有点儿糊涂了。”
  孟瑄不知何故,看见她这样笑,胸口微微有点紧揪感,轻舒一口气忽略了那感觉,低声开解她:“自古圣人云,夫为妻纲、妻凭夫贵,你既然嫁予我,你我就同在一船上了,你又何必拆我的台,使你自己也失去可依靠的人呢?我又不是什么害类,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也非我所愿,因此何小姐,你往后该看开些才好。清园是个好地方,有空时就四处赏玩下开阔胸臆的湖光山色,好过去忖度那些无用的男女情爱。”
  呵,果然“旧的孟瑄”这世间只得那一个,现在这一位“新的孟瑄”,人家认男女情爱作没有用的俗事,那他为什么又要穿越时空,来找他的那个隔世情人?心里想着,问题便脱口而出了。但见孟瑄一愣,然后答了句,“不知道,可能就是顺便的吧,找不到也就算了。”
  说完他兀自腼腆一笑,又说:“你这丫头看着极有趣,原本以为世上不会有人能懂我的疯言疯语,谁知来了两日就碰见一个你,可见是缘分。再加上你是‘上一任’孟瑄的心上人,那咱们就来打个赌吧——三月之内,我找到她就娶她为妻;找不到她,我就……”他想找一个什么赌注,最后没想到,就打趣地说,“找不到就娶你为妻,如何?”
  何当归垂头应了一声,复又说自己累了,先告辞了,改日再陪他游园,观赏园子四周的湖光山色,开阔胸臆和视野。忘了那些有的没的情情爱爱,她在心里补充一句。
  “那你早点休息,我不进去闹你了,省得你不自在。伤口记得让丫头给你上药,愈合之前都不能沾水,你非得想洗手时,可以在伤口外涂些桂花油等干净油脂,草草洗洗就晾干吧。”孟瑄叮咛完了这些话,就目送她进院子。此时天光黑透,院中空无一人,他看着她一步步走进去,看着无边的黑暗一点点吞噬了她的背影,他胸口的那一点紧揪感又冒上来,最后忍不住补问了一句,“你身上没有那种绿豆大的朱砂痣吧?”
  何当归脚下微有停顿,人却不回身,最后回他一句:“当然没有。”就走进楼里了。反正,他要找的人不会是她;反正,她的那颗朱砂痣也是假的,说不定明天又不在那儿了,又说不见就不见了。就像孟瑄那样。
  一夜清眠,晨起时精神倒还好,只是她懒怠下床,斜斜歪在贵妃榻上,一整个时辰不换姿势地看着她掌心的伤疤发呆,看着看着,就觉得伤疤在对着她发笑。
  “嘿!”有个女声在她身后炸响,“看什么呢?看出一朵花儿来了!”
  何当归微微侧脸,见是青儿来了,既不觉得惊讶,也不起身招呼她,只是把自己的伤手藏进被子里,叫青儿“自己招呼自己,茶水点心大概在一楼,苏子昨日受了惊吓,今日我放她假,顺便放院子里所有人的假。青儿你自己忙吧,我就不同你客套了。”说完缓缓阖眼。
  青儿见她这副歪声懒气的样子,大感诧异之余,咋咋呼呼地跑上来说:“小逸,一天不见你怎么瘦了这么多?是不是孟瑄欺负你?他怎么欺负你的?”
  何当归牵动唇角道:“谁还能欺负着我,除了我自己,谁又有这本事。”
  “那么说,是你自己欺负了你自己?”青儿扬扬眉毛,“不对,肯定还是他给你气受了,你才会这样在新婚第二天不洗脸不梳头的当闷葫芦。”她走上前来掀她的被子,阴笑道,“让姐姐瞧瞧他怎么把你气成这样,我专治疑难杂症,调解夫妻间的小纷争,跟我说叨说叨吧!”
  何当归往日有了什么心事或秘密,那是第一个要告诉青儿的。可从前那些心事大多都是些旧事,提起来也不会触动心伤的那一种,而这一回……终究是不同了。她动了两次嘴唇,最后轻轻摇一摇头,就又歪声懒气地眯眼假寐了。
  青儿也不介意,猜着不是孟瑄惹她生气,就是孟瑄身边那几个惹她生气了。于是青儿扯了几件扬州城里的趣闻说给她听,帮她排解烦闷,关家的、伍家的、孙家的都提到了,本来还想嘲笑几句罗家鸡飞狗跳、合宅不安的情境,可想起上回跟何当归谈这些,她面上只是淡淡的,并没有幸灾乐祸的表情,青儿也就没再提罗家。
  何当归假寐听了一会儿,自己却问出口了:“罗家现下如何,可有什么新闻不曾?”
  青儿手拄着肥嘟嘟的下巴,哈欠道:“你听不絮叨,那我一桩桩说给你听也行,可又怕你听了心里难过。我可真叫一个纳闷,罗家人对你那么坏,你又有那么多法子整治他们,为什么最后只处理了一个孙氏就金盆洗手了?董心兰、你大舅母、三舅母还有罗二小姐、三小姐,这些人,你可一根指头都没动她们的,白白让她们在你头上耀武扬威了几年。”
  何当归也拄起下巴,凭窗望景,答道:“有些人与人间的事不过是小嫌隙,如董氏、赵氏之辈,她们与我的不睦之处,大概也就是一些尖酸刻薄的言辞,一点大家庭里惯常见到的挤兑小动作。这些都是轻易不必跟她们计较的,我若每一样都计较起来,不论她们吃没吃到苦头,我自己就先落了下乘,成了一个睚眦必报的人,我又有何欢。所以有的时候,宁愿当一两遭愚钝的人,由着她们招摇去,来日再看时,高下自见。”
  话音落时,门口有个鼓掌声响起,伴着男子的笑声,何当归和青儿一同回头去看,来人是一身道者打扮的天机子齐玄余。
  齐玄余浅笑颔首道:“姑娘这话说得妙,很是在理,小道听后深以为然。往日都是从别人口中听人描述姑娘,又或者旁敲侧击打听出来的消息,因此小道对姑娘,一直都是雾里看花,自己猜测的臆断。今日听姑娘之言,字字都出自肺腑,始知道我从前都看错你了。你真是个不错的女孩儿。”
  何当归见他手里拎着医箱,猜他是孟瑄或熠迢叫来给她看伤的,于是招呼他坐下,又叫青儿倒杯茶给他。青儿却不知什么缘故,从看见齐玄余的第一眼,就气鼓鼓的活似一只吹胀了的牛蛙,哼哼唧唧地下楼倒了杯剩茶水,往齐玄余右手边三尺远的桌子上重重一放,转头就“咚咚咚”地下楼了,甩给何当归一句,“等他走了你从窗户里喊一声,我上来给你送早点!”
  何当归纳闷了一阵子,这又打的哪门子官司?从窗户里见青儿出院子去了,她一个人跟齐玄余这位槛外人共处一室,就不好再这么干躺着不动了。想撑臂坐起来,可身子经过昨夜的那一场剧痛,背脊几处的骨头都跟散架似的,且手臂也压麻了,一时竟坐不起来。
  齐玄余叹息一声,上前扶她一把,口里同情道:“若你不乐意待在这里,我倒是能带你走,可是你舍得下小七公子吗?我知道有个好去处,你一定喜欢住那里。”
  ☆、第483章 落红喜帕相赠
  更新时间:2014-01-02
  何当归不知齐玄余说的是什么去处,也无心打听那些,只是将受伤的左手伸出来,等他给包扎。他微微怔了一下,才拿出纱布和药来,先用一种蓝色药汁清洗了伤口处的浮尘,才小心地上了药散和果明胶,缠上了两层透气的纱布,并提醒她说:“这个很难不留疤了,你这只手近日不能沾水。”
  她注意到他先前那一个发愣的表情,于是指出:“你本不是来为我看病治伤的,你假借探望之名,来要‘那一样东西’的。”
  她的语气懒散却肯定,有一刀切进来的爽快,于是齐玄余也不拐弯抹角了,点头承认道:“上月我探王爷时,他的‘病’还时常有发作的迹象,我瞧得出,陆总管也瞧得出来,且我们都知道原委,只王爷一人被蒙在鼓里。我们都选择不去告诉他,就是怕他得知身中离心归的蛊毒时,心情暴躁来找你麻烦。可,他早晚会知道,除非他能不知不觉解去那毒。”
  何当归听着这带点儿威胁之意的话语,也不恼他,她只是没想到齐玄余也知道“离心归就是情蛊”这件事,于是勾唇问:“你对离心归知道多少?全都说给我听,我听得满意就给你那个解药了。”
  齐玄余苦笑:“姑娘别逗小道了,我也是听陆总管讲来的,你就赐我解药吧,或者多早晚给也给个日子,我到时再来。”
  何当归问:“公子也是个有才干的能人,为何不投身报效朝廷,却为宁王的一点儿私务跑腿?这可让小女子费解了,您都不嫌大材小用么。还是说,您算卦已算出什么‘天机’来了,要趁宁王如今还攀得上时去高攀一回?”
  齐玄余嘿然道:“小女儿家,你懂什么,竟也敢说这样的狂话,念在是妇道人家的无知妄言,我就不跟你计较。不过要是你不赏我解药,我就天天来烦你,横竖我住得近。”
  何当归垂头默思一会儿,鬼使神差地将昨日给孟瑄擦过鼻血的那块儿纱巾掏出来,递过去问:“这些够吗,不够我再剜心取血。”
  齐玄余接下一看,汗巾上沾着一片干涸的血迹,这么说,这就是他们洞房花烛夜后的那块落红喜帕……他只觉得胸口一烧,连带说话也破天荒地结巴起来:“够、够了,那你养你的伤吧,我去了。”说完忙不迭地收了医箱,伤药留桌上两小瓶,头也不回的走了。
  何当归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走远,心里面那些对朱权早就淡去的恨意又添进了新的养分,虽然目前一切扑朔迷离,连表象她都没看清楚,可她就是忍不住认定了一种可能性:她和孟瑄遭受的不幸,都是前世那个朱权搞出的鬼,离心归那东西,当年就是他带回王府给她吃的,除此之外,她从没再接触过那东西。“”而今世的朱权的种种异况,全是因为他被他的前世附体,受蛊物侵扰,才会自作孽自偿,本就与人无尤。
  一定是这样没错,她边想边点头,认定了自己的这个推论,心里深恨朱权,决定先让青儿传话,把陆江北叫过来问问清楚,再设法联系孟瑄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四叔。总会有解决的办法的,总会有的……她反复自我安慰着。
  那齐玄余走了约莫一刻工夫,青儿提着食盒咚咚咚上了楼来,看见桌上的两个药瓶,惊怪地问:“小逸你受伤了吗?”
  何当归最怕听见的就是青儿和蝉衣二人的狮吼功,尤其是在脑仁儿昏沉的时候,因此摇头不讲出她手被烧伤的事,只垂头默想着昨晚发生的那些事情,回忆孟瑄看向她的那种疏离友善的眼神。而青儿见她如斯郁郁光景,暗道一声“情字伤人”,悄然盛出一碗蛋羹粥,端着在她身侧坐了,啊——地示意她张口。总算何当归没别扭着不肯吃,于是她一勺、她一口地喂起了粥。
  等一只小碗快见底的时候,青儿才开劝道:“有个哲人说过,这世上没人能让你伤心,能让你伤心的那些人也不会惹你伤心。孟瑄那小子虽然没什么优点,可单独拉出来遛遛,他在男人群里还算蛮好的了,你对他要有哪里不满意,自己干生闷气也没用。他也算个能听进话去的家伙,要是你有什么心里话不能当面说的,我帮你捎个话儿也行呀。沟通产生理解嘛。”
  何当归默默想着,她还有什么要跟现在的孟瑄说的呢?那些知心的掏心的话,青儿能帮自己转达给他,而他,可有法子转达给另一个孟瑄么。
  青儿起身盛了第二碗粥端来的时候,外面有处地方有些吵吵嚷嚷的声音,不像是一人两人吵架的声音,乍听上去,乱哄哄的一大片。青儿与何当归都听见了,二人对视一眼,不知冷清清的清园里有什么事会闹得这么厉害,都吵进内苑里来了。
  青儿刚想下去看看,小丫鬟苏子已上来报告说:“有一个富家公子打扮的人,领着十几个随从,咋咋呼呼地说什么‘搜园子’的话,清园外匝的数十名护院拦着他们,可只是拦不住,眼瞧着就冲进来了,外面可乱了。“
  何当归听后倒有些奇了,这一带的二三十所园林别院,哪一家不是有来头的,谁敢跑到这个地方撒野。就是官府搜家,也得掂量着来吧,大清早的就出幺蛾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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